父皇此時也并非然信他,可至少將他的解釋聽進去了。
上一世寧家的勢力遠勝眼下,六皇子剛出事,彈劾太子失德的折子一本接著一本——諸多壓力與證據之下,父皇那時想必亦沒有過多考慮的余地。
且那時,父皇的身子不比眼下來的硬朗。
許多東西,都在改變,包括父皇看待他的態度。
“兒臣多謝父皇。”
昭豐帝淡淡地“嗯”了一聲,卻是問道“朕聽劉福說,你從他手中,留了些毒藥下來?”
祝又樘應了聲“確有此事”。
這等事情,劉福自是不敢在父皇面前瞞下的。
“你要來何用?”昭豐帝問。
“兒臣聽太醫言,此毒頗為特殊,故而想,是否能順著此毒找到些線索。再有,想命人于民間尋訪,可有能解此毒者——”
少年答起話來,聲音平穩誠摯。
聽得此言,昭豐帝心中莫名就有幾分情緒涌動。
這孩子說這些,不等同是告訴他,他自己要派人插手此事么?
忽然這么坦誠干什么?能不能留點心眼?
莫非是覺得他這個父皇不曾動怒,還隱隱給他撐腰了,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他掏心掏肺了?
想到這種可能,昭豐帝莫名覺得壓力很大。
這是皇室,又不是普通人家,可不是談什么父子情的地方。
他便是自認對太子還不錯,可那也是為了退位之后的事情在著想,他走的可是腦子——這孩子卻怎么像是要跟他走心了?
身在皇室之中,他不信任別人,也不喜歡被人信任,不然就得倒霉了。
況且,他也并沒有刻意回護太子,只是此事確實還存有疑點……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昭豐帝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卻又想要嘆氣,具體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卻聽那叫他心煩意亂的孩子又說道“兒臣還有一事——”
“說吧。”
“不知疏散泰山百姓一事,父皇考慮得如何了?”
昭豐帝臉上神情一凝,旋即語氣果斷地道“朕不打算考慮此事。”
宮里出了這等事,泰山祭祀必然是不可能再去了,可疏散百姓,他從始至終也都沒有這個打算。
見太子一時沒說話,昭豐帝又補了一句“朕已命欽天監保章正前去泰山預測過了,泰山近期,絕不可能會發生地動。”
“父皇——”
祝又樘正要開口,卻被昭豐帝打斷了。
“此事不必再提了,此中輕重利弊,朕已然細思了許久。”又道“況且,只是個夢罷了——難道你做夢,次次都會靈驗不成?”
他像是在說服太子,又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祝又樘沉默了一下。
確是次次都會靈驗——只要他想‘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