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出了養心殿,頎長的身形在身后投下暗影,月白色寬大衣袍被夕陽染上了點點金光。
等在不遠處的張眉壽微微抬眼望去,只覺得眼中之人恍若仙人降世。
然那‘仙人’走近她時,眉眼間的溫和神態,卻又比這世間任何人來得都要真實生動。
她仍是小太監的打扮跟在他身側,二人的身形一同消失在了朱紅殿門之外。
“福公還跪著呢……”
行遠了些之后,四下無旁人在,張眉壽低聲道。
“放心,跪不了多久了。”
方才他遠遠看了福公一眼,算是給福公壯了膽的——
而果不其然,祝又樘離開養心殿不足半刻鐘,有傷在身的劉福身形晃了晃,漸以無法支撐的姿態昏了過去,遂被幾名孝子賢孫忙地抬了下去醫治了。
倦鳥歸巢,金烏西沉,天地間逐漸寂靜下來。
養心殿內,昭豐帝終于轉醒。
皇帝撐著身子吃力地要坐起來,張口第一句話便是“召國師入宮——”
皇上召見的口諭,很快被送達到了國師府。
靜室中,繼曉緩緩自蒲團之上起身。
焚香沐浴更衣罷,僧人乘坐華蓋架輦出了府。
一行錦衣衛在前開道,華輦白紗隨風微動,其內僧人手掛佛珠,閉目靜神,遠遠望去恍若高山之雪神圣高潔,又似同皎皎月色融于一體。
所經之處,百姓紛紛避讓,有人礙于近日來的聽聞遠遠跑開,也有人忍不住躲在一旁拿緊張的眼神悄悄望去。
感受著那些目光的隱隱注視,繼曉緩緩勾起了嘴角。
很快,這世間諸人萬物,所投向他的,將只有仰視與臣服……也包括,所有祝姓之人。
……
長麗宮內,張眉壽剛陪著靜妃用罷晚膳。
“今日時辰也不早了,張姑娘難得入宮一趟,不若就在我這兒歇上一晚。正好明早可以去御花園走走,有好些花兒是已經開了的,外頭輕易賞不到,今日也沒來得及帶你去瞧瞧……”吃茶間,靜妃笑著說道。
張眉壽笑了笑。
這位娘娘還真是善解人意地緊,見她似無意離去,干脆就要留她過夜。
實則她起初是想用罷晚膳便請辭的,只是方才聽說國師入宮了——
如此境況,如此時機,她怕今夜會發生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她有心想要留下再觀一觀事態風聲,便也不故作客氣,直接干脆地道“留宿宮中怕是有些不合規矩,然或許還要多叨擾娘娘片刻了。”
“這有什么叨擾的?我一個人平日里不曉得多悶呢,你愿意多陪我說會兒話,我高興還來不及——”靜妃面上笑意真切。
她自然看得出來張眉壽有心事在,卻也欣賞對方一貫的坦誠不扭捏。
……
“陛下將一干太監宮女都趕出去了,只留了國師在一旁作法……說是又做噩夢了,要驅邪呢……”
壽康宮里,太監將剛得來的消息稟于了太后。
太后聽得面沉如水。
先是醒來之后連她這個母后也不肯見,直接就召了國師入宮,眼下又來這一套,這哪里是修仙,根本是上趕著送命!
好在太監宮女雖說趕了出去,暗處貼身保護皇帝安危的影子必然不可能離開——要不然這宮里頭敲喪鐘還不是一眨眼的事情?
“太子可過去了?”
“殿下此時應是正在趕往養心殿。”
太后聞言耐著性子“嗯”了一聲。
若這糊涂東西還是連太子也不愿見,可就別怪她這個做母后的不給他留顏面了——
養心殿內,繼曉停下了作法,靠在龍榻上的昭豐帝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