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風吹雨打的日落里,那些萬里無云的青天下,所有與他并肩而戰的同行者,所有與他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還有他喜歡的南山。
那么那么喜歡的南山。
他們難道真的就如一粒塵埃嗎?
他們每個人的歡笑眼淚、生死悲歡,難道只因存在于這漫漫宇宙中的短暫一瞬,不得如神明一般的永恒,便就…
便就真如塵埃一般不堪、不配嗎!
靈虛元君的首徒,昆吾山的大師兄,地府陰司的儲君,上神北陰君。
他忽然間發覺,那些從前他所有認為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他對愛情的執念、他對責任的承擔、他對得道的追求,此刻似乎全都化作了不值一提的浮云。
倘若三界覆滅,那么徒有愛情又有何用?如若萬靈隕落,獨留他心心念念那幾人,又有什么意義?
得一身之道,失萬物之衡,豈非荒唐?
與他從前的一切為敵,她給的這個理由,還真是好啊……
子玉閉上眼,身子頹然的傾落下來,渾身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將離的身上。
他似乎在這黑暗中看到,他懷中的這個冥王,她就像這塊巨巖一樣,纏進了他的靈魂里,拖著他一同墜下深淵。
在深淵里,她歡愉的將他所有血肉磨的支離破碎。
破碎到再也拼湊不起來時,再讓他在這絕望中,用殘碎的信念,看到嶄新的、荒誕的、不堪的另一片時空……
子玉闔著眼,發絲壓在將離的肩窩,面頰似久病后的蒼白,毫無血色。
他好重啊。
平日里飄然出塵的神君,一身玉色仙光璀璨似月芒,如流霞,展臂回首間,長袖與青絲一同翩翩,似欲隨長風同歸游云中去。
美的那么綺麗,又美的那么旖旎。
可此刻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他霜雪堆出的衣衫和信念,全被她干柴一般丟入烈火中,熬的干枯憔悴,煉盡滿身靈氣,又沾滿半身甜濃腥膻的鮮血。
是煉獄里的綺麗,枯骨上的旖旎。
他好重啊。
像積露壓塌了蝶翅,像厚雪折斷了松枝。
“子玉…子玉…”
將離輕聲喚著,雙臂微顫,緊緊的抱住他,在那具高大寬闊的身軀之下,開出一朵柔軟的蓮花。
……
為什么……
為什么那個做了八萬年蒼生之君、萬靈之父的天帝,他會將自己淪落至此?
他日日守著那片忠魂埋骨之地,守著成千上萬具龍尸,為何只看到這帝位得來不易,不可失去。
卻不能想一想,倘若他龍族所有為了結束戰爭而死的先祖,看到他為了這個帝位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又會有多少失望?
他的帝位,龍族的帝位,這人皇親手為他戴上的冠冕,難道…
人皇……
子玉睜開眼。
天帝如此作為,歸隱人間的人皇不可能察覺不到,他為何不制止?他為何眼睜睜的看著天帝犯下如此重罪?
難道就因為他已決意歸隱,便當真非舉世大亂、三界覆滅的災難,便再不出世嗎?
還有她。
他懷中這個天齊仁圣大帝,主宰地府輪回和人間秩序的陰司冥王,她于人世行走千百回,又如何能坐視一個世界的死亡?
是因為她的境界不夠,未能及時察覺,還是因為這浩蕩三界,皆順于天庭、順于天道,而人間地府唯她孤身一神,力不從心?
子玉渾身冰冷,沒有去問。
既沒有問人皇,也沒有問冥王。
在這粗糙刮人的巨巖之上,子玉只收攏手臂,再次緊緊環住將離。
如果人皇早已心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