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跌落這場陰間最盛大的狂歡,好似隔世經年,穿著錦服華衣。
墨蓮朵朵,金絲暗繡,他如畫中絕色,走向陰鬼人間。
在那極樂盛宴中,他又看到范無救身上滿繡的火蓮,看到他墨色的瞳仁里映出一片盛世金光。
遠處,樂熹一身璀璨金羽,他的肩上,彼岸花的圖案妖嬈荼蘼,紅發迎風招展,還有他美麗溫順的月牙妻子,他們的永結同心,新婚大喜……
耳旁是樂師在演奏,身側是神明在醉酒,他們,皆如癡如狂,極盡縱樂……
更有甚者,余夢中,他連畫面都不再看到,只在黑暗中聽到那些磨骨之音。
有殺戮的狂吼,有心碎的哭泣,有滾滾浪濤,山岳崩塌,有筋斷骨折,寒鐵入肉。
這其中,自然也有他能辨認出來的聲音。
比如,哭喪棒飲了血,陰森嗚嚎的聲音;比如,勾魂鎖一圈一圈,綁東西的聲音;再比如,范無救暴怒,殺鬼的聲音……
陰世,地府,他一路夢著,永不停歇般的夢著。
從將離夢到地獄,從范無救夢到北陰君,周缺出現的晚了些,但牧遙不遠不近的,幾乎一直都在……
還有這人世間,那些他聽來的故事,還有他親自經歷的故事,不依不饒,一個一個……
這夢究竟是何時結束的?
謝必安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夢中最后一道聲音,來自范無救。
他戲謔的、嘲諷的、沒有半分真誠模樣的對他說:“安安,我們之間沒仇,沒有一點仇……”
……
夢醒了,外頭是黑夜,木桶內的水早已冰冷。
可謝必安仰起頭,隔著混沌的水面,卻足足又坐了一夜方才起身。
腦子里是麻木的,坐了一夜不是為了想清楚什么,而是為了將所有夢中糊涂全都剔除。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不過是過去真實發生,還是腦中臆想,既然是夢,那就不能讓它影響現實。
他這般想著,在冰冷的水中靜坐一夜,終于恢復清醒。
可謝必安剛浮出水面,便猛然間看到屏風之后,他的床邊似乎有一道影子。
是北陰君回來了?
那可真不是個好時候。
嘩啦一聲,謝必安躍出水面,從儲物戒中掏出衣衫往身上一披,往屏風外看了一眼。
他嚇了一跳:“無救?你…你怎么到這豬圈里來了?”
月光下,范無救依舊一身黑衣,他靠坐在床邊,聞聲抬起頭。
啞著嗓子,眼角赤紅,他沉聲對他說:“我剛剛…”
“做了個夢……”
……
后來將離拉著子玉的手,終于舍得從這寂靜無人的新生世界離開的時候。
她看著這個創世之神,目中神采飛揚的說:“子玉,這是你救活的世界,它是屬于你的,是你賜予這天地新生,你來給它取一個新的名字吧。”
可子玉卻搖了頭:“我即便救它,賜予生命,這世界也不是我的。”
將離自然明白。
她嬌嬌嗔嗔的搖著他的胳膊:“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不過這也不妨礙你給它取個名字嘛,對不對?一個名字而已,這個權利你就別推啦。”
子玉無奈的看著這個撒起嬌來像個小女孩的大帝:“好吧,可這一時之間…”
將離極其貼心乖順的靠在他胸前:“其實也不用太過復雜的,從前我無聊時給那些小界取的名字就相當隨…呃,通俗易懂。”
“你若實在想不到,不如就以你的封號,北陰為名?”
北陰?
北陰界么?也不是不可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