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都極樂道上,周缺走在范謝后頭,十分慶幸范無救并沒怎么關注他今日出了門這件事,大概是因為聽說了杏綰鬼帝到訪,心中喜悅吧。
換下白衣,謝必安一身輕松卻又面含愁思的走在范無救身旁:“這件事她早晚要知道的。”
范無救斜眼瞟過街道兩旁一排排停下步子恭敬行禮的小鬼,一圈圈的往胳膊上纏著勾魂鎖:“綰綰來了,先讓她高興一晚上吧。”
謝必安點了點頭。
三鬼安靜的走了一會兒,直到天邊最后一瓣紅蓮收攏,范無救揉了揉眼睛突然轉過身:“你說她今天買了個什么?”
周缺連忙答道:“買了個鬼奴。”
“多少錢?”
“三千萬兩陰金。”
“男的女的?”
“男的。”
范無救點點頭,回頭朝謝必安道:“待會兒找人送到熹熹那里去。”
謝必安面色難看:“送到樂熹那去做什么?”
“禮尚往來。”
“可你怎么知道那鬼奴一定是…”
“是不是有什么關系?”
謝必安還是猶豫:“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少廢話,不要讓他在我這兒過夜。”
范無救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了,謝必安便沒有再說什么,周缺更加不敢插話,心內卻忍不住嘆息。倘若將離知道自己剛買回去的小美人還沒說上一句話就叫范無救給送走了,她大概會氣死吧。
將離的確暴跳如雷。
三鬼到了那蓮舟酒樓之后,在老板娘戰戰兢兢的指引下徑直走到最頂層的包間,剛一進門,范無救就坦白了這件事。
可他緊接著又一句話按住了就要暴起的將離:“誰讓你是用我的錢買的?”
坐在一旁的杏綰吃吃笑了起來,起身朝范無救行了一禮,抬起頭,眼瞳晶瑩閃爍:“爺,好久不見。”
范無救笑笑,抬手在她頭上拍了拍便落了座。
杏綰回以甜美笑容,起了身又朝后頭的謝必安飄去,抬手便往他口中灌了杯酒,勾唇一笑:“必安哥還是這般豐神俊朗。”
謝必安攬住杏綰的肩,無奈笑道:“我做白無常的時候你都已經是鬼帝了,還總是管我叫哥。”
杏綰輕咳一聲,抿唇笑道:“習慣了,習慣了。都坐吧,還有小周缺,也坐。”
偌大的酒樓此刻因接待陰帥和鬼帝,早已遣散了其他賓客,一片寂靜中滿堂的金雕玉飾也終于不再被奪了風采,攢足了光華顯示著主人家不俗的品味。
所謂“蓮舟”,究竟有什么樣的歷史,以及哪些往事,周缺全不知道,可他肉眼可見這酒樓堂前桌下,處處是蓮。
入門正對一圖紅蓮池水,勾連盛放,灼灼滿塘,往內五步柜上三尊青蓮玉雕,配上裊裊熏香,韻味盎然。轉身四望又是蓮雕細柱,蓮繪滿壁,就連樓梯的木扶手上都精精巧巧的用白漆描了一株并蒂蓮。
或許待會兒還能吃到炸蓮花炒蓮藕吧,周缺想。
陰冥無日月,遠星辰,白天夜里總共可賞的不過一朵天邊紅蓮,看它是開是落,也觀它半攏半遮。
老板娘或許還不知道今日最大的主角其實正是那位看上去倒數第二不顯眼的紫衣姑娘,倘若她知道這位的身份,現下敲了門捧著金碟玉盞上菜的必然不會是幾位管事和大廚,該是方才被她膽戰心驚關在屋子里頭的妖艷賤貨。
誠然,大廚親自上菜介紹在業都的極樂道上是個極重禮數的表現,但將離意興闌珊。她來蓮舟,又不是為了吃喝。
從托盤上奪過幾只水晶杯子,將離噘著嘴,在目瞪口呆的大廚面前一氣兒將五人份的蓮花釀全都倒進了自己肚子里,顯然她尚沉浸在失去美人的悲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