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界真瓊皇朝越州城郊土地廟。夜黑風高,鬼差開會。
十年不見,長發鬼腦后的長發又稀疏了不少:“再過一個時辰天齊君就要到了,你們說這個事兒,咱們怎么跟天齊君稟報?”
十年不見,短發鬼頭頂的短毛倒濃密了不少:“要我說,就這事兒,怎么稟報都是個死,還不如想想稟報完之后怎么求饒。”
十年不見,小頭鬼的頭愈發的小:“可這事兒…這事兒它說到底也不能怪咱們啊?你說就咱們幾個這點半吊子修為,怎么跟人家一個正經神仙斗?”
十年不見,大肚鬼的大肚依舊圓滾滾:“話是這么說,可天齊君會聽咱們解釋嗎?沒辦好差就是沒辦好差,我看這回是兇多吉少了。”
長發鬼一拳頭捶在了土地廟的破墻上,震落了一大片的墻皮:“都他媽這么喪氣干什么?小頭說得對,咱們是沒辦好差,但這的確不能怪咱們,解釋也好,求饒也罷,總得干點什么,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干那等死的事兒?”
說得對,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不拼一把,最后落到個魂飛魄散的結局,那可真是什么都涼透了。
房梁上,一角殘破漏進月光。
月光疏涼,籠在美人的身上,暈著淺淡又朦朧的光芒。
一衫白裙,墜滿星辰,兩彎美目,似水含情。
將離一腳架在那根將斷未斷的橫木上,靜靜聽了小半個時辰,聽的越發迷惑。
兩指微屈,往那橫木上輕敲兩下:“為什么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為什么沒辦好差?以及為什么你們覺得我不會聽你們解釋?”
四鬼一抬頭,尷尬又驚悚。
長發鬼當先反應過來,哐的一聲就跪在了地面上:“天齊君恕罪!天齊君恕罪啊!我等不知您老已經駕臨人間,胡言亂語,多有冒犯,您…”
將離一伸手止了他的話:“講重點,還有不許說我老。”
煩死個人,她花費了整九日的功夫精挑細選的衣裳,又花費了一整日的功夫請極樂城的“姐妹們“描的妝面,其精髓就是“返老還童,艷壓眾生”。
這幫小鬼倒好,一張口就是您老您老,一點都不照顧女孩子的情緒,真是過分。
長發鬼怔了一下,和身側幾只同樣跪伏下身瑟瑟發抖的小鬼對視了一眼,而后破釜沉舟,舍生忘死般道:“回天齊君,卑職辜負了您的期望,這十年未有一日能害成那位神仙的轉世,實在慚愧,無言面圣,只是天齊君明察,此番失誤,固然是卑職無能失職,可我等實在是斗不過那下凡的神仙啊!”
下凡的神仙?
將離皺眉:“什么下凡的神仙?”
“天齊君有所不知…”
終日沉醉,神識閉塞,她的確有所不知。
于是就著淺淺月涼,四鬼掩面嘆息,道出了此十年,那越州最著名的掃把星崔二公子崔子玉這一場始料未及的命運大轉彎。
此十年,彼十年。
十年前是一城百姓人人唾罵的百年不遇天煞孤星。
十年后是名震諸州人人崇拜的千年不遇少年奇才。
真是讓鬼感慨。
倒不是感慨世事無常,前頭那樣看似無可挽回的困局,十年后竟是翻天覆地般的變化—人世浮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樣的事作為鬼差是看多了的。
只是感慨,能成為地府儲君下任冥王的,就是后臺硬,人脈廣,路子野。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或許也如幽冥地府般,時光須臾過,那九天上的仙人們只是片刻不留神,泥土塵埃里已是百年又匆匆。
而當他們百忙之中分出一眼的空隙,看到了,自當義不容辭。眨眼一瞬,十年功夫,舉手之勞,天壤之別。
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