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冥西域,潘冢山下,那不能說是一個完美無缺的日子。
甚至不是什么黃道吉日。
她只是隨便選了一個日子。
不,也不是,是她終于無法忍耐的一日,向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怯懦,所有的孤獨投降的一日。
她投降了。
她想見陽光,想見月亮,想見星星,想見山川湖海,想見紅塵萬丈。
想出去。
想擁抱每一個曾經的朋友,楊云、子仁、文和、張衡…還有無救,甚至想親吻這塊她曾嫌棄不已的幽冥土地…
只要推開那扇門,就可以出去了。
那扇門好似一個擅蠱人心的妖怪,會說話,每日都在召喚她。
門說:你交待過他在外面上鎖,可你知道沒有鎖能鎖住你的,只要你想出去,這世上沒有哪把鎖能鎖住你的…走吧…何必把自己的一生都交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呢?你還可以有大好的年華…
她沒有大好的年華了。
她的年華早如昨日逝水,可她再也不能忍受這份孤獨了…
將頭埋在早已殘破的幾乎不能蔽體的長裙上,她跪在黑暗中,痛哭。
不,不是痛哭。
是流不出眼淚的干嚎,兩只眼睛通紅通紅的,死死的瞪著,嘴巴大張,發出非人的慘嚎,卻沒有一滴眼淚。
她已經不會哭了,只是本能的,覺得羞愧,覺得無能。
對不起,陸姐姐。
對不起,師父。
對不起,天下人…
可我真的不行了…
她慘嚎著,慢慢抬起頭,于黑暗中,露出一雙燃著火焰的猩紅眼睛。
忽然間,利箭一般沖向那扇門,她使出全身力氣,猛地一撞…
沉重的大門砰的一聲開了,她縮著身子從里頭滾了出來…
沒有思考,全是本能,因為她深知不能思考,一個逃兵,想逃,逃便是了,去思考,萬劫不復。
她就這么任由自己從黑暗中逃了出來。
可當翻滾著的身子終于停下來,她瑟縮著回頭,那雙血紅的眼睛重新凝望深淵時,只一瞬,她就瘋了。
她都做了什么?她居然把自己放了出來?!
天吶,天吶…
砰的一聲,砰的一聲…那扇門被她撞飛的聲音不斷在她耳邊回響,她顫抖著捂住耳朵。
她只是推開了一扇門!只是推開了一扇門!什么都不會發生,不會!
一聲凄厲的尖叫。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兩眼赤紅,瘋了似的朝外跑去,她沒有穿鞋子,就這么赤著足,踩過這浸滿鮮血的地獄陰土。
鋒利的骨片,破碎的殘肢,在她的雙腳和小腿上劃出無數道傷痕,可她片刻不停的跑著,朝有亮光的地方跑!
可怎么到處都是黑暗?這個世界,怎么沒有一點光明?
沒有光明,還沒有聲音…
她大張著嘴,不斷的從喉嚨里發出凄厲的尖叫聲,卻什么都聽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好像深淵跟著她一起逃出來了似的,她走到哪兒,哪兒就是無邊黑暗…
不!不會是這樣!絕不會!
她奔跑著,終于騰躍至高空,轉瞬間在足下聚起朵朵陰云,滿是血污的長裙翻卷到身后,獵獵作響,她朝著未知的方向,繼續遠行…
這天地間還是一片黑暗,可也不知飛了多久,她終于…感受到了風,感受到了冷…
這世界是冷的,是有風的,這世界不是死的,不是深淵。
她高興的又嘶叫起來,兩只沾滿黑褐色血污的手捂在臉上,高興,但不知道怎么笑,于是也是嘶叫。
只要這世界不是死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