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些年里,支撐著她堅持熬下那鍋湯的,除了常常來為她洗神的將離、陪她聊天的謝必安,便只剩范無救這個神經病了。
她沒有理由的覺得,范無救就像是塊碑,自己不論怎么艱難,至少不會變成范無救這樣,她是有底線的。
而只要她還沒有變成范無救這樣,那她就還不算瘋,還有的救。
可當七萬年過,扳著手指頭,數著自己已然洗凈七瓣雪白的真身,卻依舊沒等來無義草后,龍爪終于還是瘋了。
一碗湯,她從孟婆莊一路逆行。
在那條往生道上,她經過無常殿,經過天子殿,渡過三途河,甚至走過整八萬里黃泉,逼到鬼門關。
沿途,每逢一鬼,便問一句。
“你是無義草嗎?”
每一次,她都會得到否定的回答。
然后她再問:“那你見過無義草嗎?”
再次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便會像是突然瘋了一般。
墨色的發絲在腦后狂亂的飛揚,滔天的陰氣中,她持著那碗忘魂湯,生生撕裂鬼魂們的咽喉,灌入進去,而后再次重復那些問題……
一遍一遍,一個一個,一日一日,直到暴怒錯亂中,再次犯下殺孽。
黃泉之主已然不再,決定化身孟婆鬼贖罪的那一刻起,她的力量便被神明奪走。
可七萬年過,這樣漫長歲月的積累下,她再次擁有了強大的力量。
從時間賜予的角度看,那是僅次于冥王、玄君和兩位東方鬼帝的強大的力量。
所以當冥王和兩位陰帥出游人間,而兩位東方鬼帝地處遙遠的東方,且永遠都在度朔山下的桃都閉關時,地府還有何鬼可以阻擋她?
百年后,將離自人間歸來時,仿佛時空錯亂,她回到幾萬年前與彼時還是作為黃泉之主的她初相遇時。
浩瀚的海洋,血液的顏色,花開荼蘼,滴血的璀璨。
姑娘一頭亂發,垂首站在如今被稱作火照之路的花海中,雙目無神的看著自己的指尖一滴一滴,滴下粘稠的液體。
而她的背后,就像是從陰無極生挪過來的尸山煉獄……
所以冥王不在的那段時間,陰間都發生了什么?黃泉都發生了什么?
從前的陰間,那個子玉、周缺和如今的謝必安都不知曉的陰間,孟婆還是龍爪的陰間,不管是新城還是舊鎮,永遠流傳著一個無義草的傳說。
因為傳說的制造者,她幾乎每隔幾年便會如噩夢一般,出現在往生道,出現在天子殿,出現在酆都城,出現在黃泉路。
她披頭散發,狀如厲鬼,聲如夜梟,逼問著每一個過路的靈魂:“你是無義草嗎?”
“不是…”
“不是。”
“不是!”
……
不知是哪年哪月,不知是攢夠了多少個不是,她放棄了。放棄了詢問,而是尋覓。
將自己收拾的漂亮妥帖,露出花兒原本的容貌和嬌嫩的肌膚,她披一身紅紗,空靈美艷,在不盡的陰風中,在滾滾的黃沙中,尋覓。
尋見一個美人,有烏黑的發,那便剪下那烏黑的發。
尋見一個幼童,有柔嫩的膚,那便剝下那柔嫩的膚。
可有了發,有了膚,還不夠。
再尋,尋一只左眼,尋一只右眼,再尋鼻子和嘴巴……
一塊塊,一片片,每一根手指,每一片指甲,連接在這張尋了不知多久,試了不知幾次,才拼的顏色均勻柔滑的皮囊上,漂亮。
那是千萬個美人才做的出的漂亮。用千萬個美人身上各自最漂亮的地方,最像他的地方。
這陰冥之地,有一種鬼,名為畫皮。畫皮鬼們能在人皮上畫出美麗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