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州擺擺手道“昨日趙某惹惱了秦國錫,已經料得這般結果了。鄭大人不必自責,這世上少一個趙清州,不會有任何改變。”鄭德剛的鼻尖紅了,有些動容道“這句話,十年前,也有人對我說過,可是昨日少一個韓大人,今日少一個趙大人,明日不知還要少哪一個忠臣良將,這一個一個加起來,大宋的基業就塌了啊。”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趙清州長長出了一口氣道“鄭大人,天黑透了,自然會亮。我來這里之前,有故人對我說,這世道必然邪不壓正。”鄭德剛搖搖頭道“怕是正不壓邪了,若不是答應了家君,會堅守在大理寺,我早就不想在這官場上涉足了。太受制于人,太身不由己。您這樣的純臣,又有什么罪過,卻也難逃一死。”
趙清州笑道“鄭大人沒有聽過‘懷璧其罪’這句話么?正邪難兩立,趙某在官場上這些年,練就的一身鐵骨,兩袖清風,本就是與他們無法相融的。”鄭德剛道“如今圣上諸事繁忙,這件事似乎完全交由了史彌遠,一個時辰前,杜金平擬好了案宗和罪狀,那上面連情節和細節都是寫得如親見般詳實,由史彌遠親自拿著去給圣上過目了,這個案子經他的口傳述給官家,不知道官家會如何裁量。”
趙清州道“圣上能不能看到這個,都尚且不能確定。倒是有勞鄭大人,馬上趕回來把消息告訴趙某。我現在想求鄭大人一件事。”鄭德剛忙說道“趙大人請講。”趙清州作揖道“我想史彌遠不會留我活太久,趙某有幾個朋友,如果知道我要被問斬,恐怕會做出一些不計后果的事情,還請鄭大人,這兩三天暫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
鄭德剛有些吃驚,說道“如果可以救趙大人出去,這不是一件好事么。”趙清州微微張了張嘴,正色說道“我若是在大理寺被人劫走,或是在刑場上被人救出,那樣不僅朋友們會性命難保,連鄭大人的大理寺,也會受到牽連的,此事萬萬不可。萬望鄭大人不要走漏風聲。”
鄭德剛被趙清州的仁義所感動,艱難地點點頭贊嘆道“趙大人如孟夫子,大丈夫光明磊落,生死存亡之際,仍心念恩義之事。這件事我有分寸了,還請趙大人放心。”清州不愿再講話,拱了拱手,轉身坐到了牢中的石榻上面。鄭德剛沒有走,他站了片刻,關切地問道“趙大人,您。。喝酒么?我讓老夏給您送來一壺,聊作慰藉。”
趙清州道沒有回頭,悶聲說道“不必了,鄭大人讓人給我拿些紙筆來吧,趙某想留下些話來。”鄭德剛一連應了好幾聲,轉身離開了。地牢里一時間安靜了起來,趙清州垂頭坐著,忽而一滴眼淚砸在了石榻上面,清州伸手去拂拭,另一只手挽著衣袖擦著臉上的眼淚,人生經歷像是走馬燈一般在他的眼前的輪換,最終在腦海深處歸于沉寂。
清平齋里,馮嬸已經擺上了飯菜,點上了滿屋的燈燭。秋秋和西門三月坐在飯桌前,看到所有的大人,今日都是滿腹心事的樣子,都乖巧地吃了飯,回了各自的房間。
西門三月關門的時候問秋秋道“小秋兒,那咱們晚上還一起練字么?”秋秋道“不練了,今日我想早些睡,你不要過來了。”西門三月嗯了一聲,說道“那小秋兒,我明天再教你寫行書。”秋秋點點頭道“好,你也早些睡吧。”說罷兩個人各自進了房間。
蘇夢棠走進房間的時候,秋秋正抱膝在床上坐著,似乎在等著她。秋秋看到蘇夢棠的面容充滿了倦意,忙問道“夢棠姑姑,你累了?快上來歇歇。”蘇夢棠欣慰地笑著,摸摸秋秋的腦袋,說道“夢棠姑姑還有事情,今天大概是睡不成了。”秋秋直奔主題問道“是趙伯父的案子遇上麻煩了對不對?”
蘇夢棠有些驚訝,但想到這些天她與張云華談及此事時,有時并未刻意回避孩子,便了然道“原來小秋兒都知道了?”秋秋點點頭道“夢棠姑姑,你和師父他們,打算如何救出趙伯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