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江北顯得比平時更加荒涼。
坐在北上的漕船上,放眼望去,一旦離開運河塢堡的范圍,整個大地上連一顆稍微高點的樹都看不到。
小時候,文月曾經聽說,這是因為流民很早以前就把樹皮都吃掉了。
這句話讓從小養尊處優的文月印象十分深刻,以至于她已經忘記了何時何地聽到這句話,但內容始終潛藏在她的腦海里。
在她心中,江北大地類似于渺無人煙的荒原,甚至可以堪比地獄。
現在真的親眼所見,看到的景象確實比較符合她的想象。
這就引發了另外一個問題生活在這荒原上的人,是什么樣的?
文月當然見過江北的流民面黃肌瘦,神情木訥,為了一口吃的就出售他們自己。
她的父親曾經說過,那些流民,其實還是好的,畢竟他們有機會有能力渡過長江,在江南總是有更多機會活下去。
留在江北的人,生活必將更加苦難。
恐怕真的不會比地獄好到哪里去。
在地獄生活的人是什么?
惡鬼嗎?
那么惡鬼的頭目是什么人?
魔王?
當文月得知自己就要嫁給一個魔王的時候,她內心其實是拒絕的。
不過,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男女婚姻由不得年輕人自己做主,既然她的父親文介甫已經同意把她嫁到江北去,那么不論發生什么,文月都得出發去江北,追隨她的夫君。
那個叫徐世楊的魔王。
這想想還真是……。
坎坷。
但不是恐懼。
文家確定與徐家聯姻的消息傳出,到文月出發之前的這段時間,她的那些閨蜜還曾經跑到她面前,裝模作樣的捧一把辛酸淚……。
其實,文月覺得,有什么好哭的?
哭有用嗎?
平民女子嫁人希望過上富足的生活,文相公最疼愛的小女兒再怎樣也不會過苦日子。
而像她這樣的高官顯宦之女嫁人通常都附帶些政治目的,文月早就想通了。
再說,男人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閨蜜們偷偷愛慕的那些風流才子,對待女人上恐怕也不見得比那傳說中殺人如麻的魔王強多少。
愛情?不能說沒有,但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鳳毛麟角的稀罕物。
所以文月不哭,即使知道家人給她預訂的夫君吵了圣人的家,成為謗滿天下的狂暴之徒,她心里也只是多了一絲坎坷。
她很想盡量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夫君,這到底是個什么人?他想的是什么?他喜歡什么討厭什么?
等等等等。
可惜,作為未出閣的姑娘,文月不能邀請指揮船隊北上齊省的章明義,聽他講述一下對徐世楊的看法。
而那個一心想要其齊省投靠自己夫君的名姬,對徐世楊了解的其實也不怎么深刻,而且在那女人心里,徐世楊的形象似乎被不自覺的美化了。
看起來,一切都得靠文月自己了。
‘仔細觀察,多聽多看多想少說。’文月在心中告誡自己‘爹爹替女兒找的夫君,總不至于把我推進火坑。’
……
王啟年騎在馬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旁邊立刻有人笑道“老大也有怠惰的時候啊?”
幾個騎手湊趣似得笑了幾聲,不過王啟年的目光一掃過去,笑聲立刻消失不見了。
王啟年并不是一個苛刻的老大,但最近一段時間流年不利,這隊騎手很久都沒發過利市,以前的儲備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不開張,他們就有餓肚子的可能。
這種情況下,王老大恐怕也是憋著一肚子火,所以還是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