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多慮了,他們只是還不習慣皇上與他們商議的口吻,在某些事情上,皇上不必同他們講什么人情世故,天子天子,乃是天之驕子,祖宗律法那都是死的,人是活的,活在當下!”
“朕委實有些優(yōu)柔寡斷。”能承認錯誤的皇帝,怕也沒幾個。
不過眼前這位是自己的老丈人,何況……老丈人從不管事,從不鬧事,明明一身的好本事,卻卸盡手中大權(quán),平素跟舊部都不往來,閑來無事還會鬧失蹤,生個閨女溫柔賢淑又為皇家誕下皇嗣,宋玄青委實沒什么可挑剔,也挑不出錯漏。
“皇上言重了,您只是顧慮得太多。”顧殷尋了個臺階。
他都活到這把年紀,吃的鹽比他們吃的飯還多,怎么可能看不穿宋玄青的那點心思,不可否認,他是個好皇帝,但同時他對太后的依賴太深。
太后若是將心思都花在了靳月身上,皇帝的心里便有些失衡,他終究做不到正視內(nèi)心,年幼時所見的后宮爭斗,浸泡在爾虞我詐里的那些陰影,在他身上烙下了很深的刻痕。
宋玄青笑了笑,“侯爺所言甚是,是朕想太多。”
這樁事,終是落了帷幕。
傅九卿和靳月留在宮里養(yǎng)傷,以北瀾七皇子和七皇妃之名,一直到了第五日,靳月總算有了反應,可把太后和顧白衣高興壞了。
只是反應歸反應,人沒醒,只是指尖稍稍有些抖動,與她說話的時候,她能給予些許反應。
“沒關(guān)系,這是好兆頭。”裴春秋收了銀針,“只要手心和腳底心逐漸暖回來,就說明血脈勻暢,假以時日就能醒轉(zhuǎn),現(xiàn)在多與她說說話,讓她逐漸意識清醒便是!”
顧白衣欣喜,“無妨,咱們輪番來。”
只是……
傅九卿一直坐在床前,五日,他等了五日,終于等到了這樣的好消息,腦子唯有三個字:她活了!
他的她,終于可以活下去了!
“你來得及時。”裴春秋道,“如今好好守著她便罷,她會好起來,只是這一頭的白發(fā)……”
傅九卿面色蒼白,不過數(shù)日,已然瘦了一圈,“無妨,只要她能活著,不管變成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她斷手斷腳,最狼狽的時候他都見過,白發(fā)又如何?
是她,就成!
白日里,顧白衣和太后便絮絮叨叨的陪著靳月說話,兩人干脆將布料和針織女工都搬進了屋子,三言兩語,滿屋子的歡聲笑語。
傅九卿則坐在耳房的窗口,安安靜靜的養(yǎng)自個的傷。
到了夜里,傅九卿便躺在靳月身側(cè),他原就不是話多之人,只是一遍遍的用指尖,輕撫她的眉眼,指尖的溫柔不斷摩挲著她的肌膚。
“月兒,你什么時候能醒?”他低聲問,湊到她面上親了親,“我想你,同我說說話。”
窗外,夜風呼嘯,敲打著窗戶,發(fā)出窸窣聲響。
“相公!”干啞的嗓子里,發(fā)出孱弱的聲響,“我……疼!”
傅九卿“蹭”的一下坐起身,不敢置信的望著身邊的人兒,靳月依舊雙目緊閉,乍一眼瞧著,好似并無任何異常。
方才,是他幻聽?
“月兒?”他嗓音輕顫著低喚。
羽睫微顫,靳月虛弱的睜開眼,長久不曾看過這個時候,如今她是看到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清楚,眼睛看不見,聽覺會變得極好。
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能感受到來自于他的體溫,不再如以前那般寒涼徹骨,而是暖暖的……能讓人暖到心里,再也舍不得這溫暖。
“相公!”她瞧不見他。
傅九卿眸色猩紅,眼眶濕潤,仿佛怕嚇著她,應得極為輕柔,“我在!”
“活著,真好!”她低聲說,羽睫微垂,昏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