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云岫再度醒來。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指節上條條道道的傷口還在提醒著她曾經歷過什么。
常言道十指連心,此時此刻當真是體會到了這種滋味。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覺到心窩處的傷口已結了一層薄薄的痂,止住了汩汩往外滲的血。
本以為這次是真的快死了,沒想到竟然還撿回了一條命。
云岫茫然地望著頭頂上灰白交織的蛛網。
稍稍側臉,便能瞧見金身不再的佛像。
還有人在佛像的肩上披了一塊紅綢布,時間會瓦解許許多多的事物,包括這塊紅綢布,它已是殘破不堪,失了本來的顏色。
這是城外一處破廟,一處沒有香火的破廟。
若不是……
那一面金牌在元清秋將刀尖刺向她心窩時擋了那一刀的必殺之勢,只讓她受了些小傷,又在掉落之后,元清秋撿起了,高興地大手一揮,急吼吼地入宮去,把她隨意地丟給那些將士解決,后果不堪設想。
算起來,是金牌救了她的性命。
若非如此,此時的她早就去面見閻羅王了。
析墨,真真是一個溫柔至極的人。
從過往到現在,他為她鋪了這么長一條路。
她扶著頭緩緩起身,張望著四周。
劍在她的手邊。
盛了黑乎乎的藥湯的破碗也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姐姐。”
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她回眸一笑。
挼藍小心地挪著步子走到她的身后,以手臂圈住了她的脖子。
她細細地嗅著挼藍身上的香。
“千漪。”她的喉嚨里發干,每吐一個字,都帶起了燒灼感。
她拿起破碗,小口抿了抿,算是潤了嗓子。
雖說良藥苦口利于病,但是她還是選擇淺嘗輒止。
她的眉心微蹙。
“姐姐,你可算是醒了。”
挼藍的言語里是掩飾不了的興奮。
云岫以鼻息帶起了淺淺的一聲“嗯。”
她還未問起挼藍是如何逃出皇宮的。
許是姐妹同心,挼藍有感應似的說道“去年十月,七姐姐和……葉大人殺害建熹帝的時候,我在長元宮里。十三姐姐一直在長元宮照顧他,我偶有空閑便會去陪陪十三姐姐。那天夜里,我在屏風后睡著了,等到他們起了爭執,我才醒來……之后十三姐姐同我說,七姐姐定是不會留她了,讓我躲起來。”
她晃晃小腦袋,接著說“我藏在了十三姐姐的母妃的宮中,直到十三姐姐出嫁,我鉆進了從宮中送到駙馬府的箱子里。”
“原來是這樣。元清洄沒有查那些送出去的嫁妝?”
挼藍癟癟嘴,“查了,那時候我還瘦弱得很,哪像現在這樣。當時我貼在十三姐姐準備的有隔層的箱子里,倒是躲過了搜查。”
“嗯。”云岫覺得這幾句有若提及“每日吃了什么,天氣如何”的簡單的話里暗含了無盡的心酸。
道不清,說不明。
怎能要求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把傷口上的痂揭開,反復回憶是怎樣受的傷?
她忽感元清秋并不算壞。
至少,把挼藍帶出了那個險象迭生的皇宮。
“姐姐,你怎么了?”挼藍張開五指在云岫的眼前晃了晃。
云岫的唇角往上揚,感受著緊貼著她身后的小小軀體的溫度。
“賊老天還不算太壞,至少讓我與你重逢。”
“是呀,十三姐姐說……”
云岫的心一緊。
只聽得挼藍說著“她說,有一件物事要我親手交予你。”
而后,一把匕首頂住了云岫的后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