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截住這只玉指。
“姑娘,你醉了。”
“我沒有!”云岫拍掉他豎著的手掌,手撐著木桌緩緩起身,“掌柜的,結賬!”
從荷包里摸出幾粒碎銀,又猛灌下半壇酒,千金難買爺歡喜。
打個酒嗝。
搖搖晃晃地往店外走。
云岫抬腿正欲跨出門檻。
“嗖”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箭,裂了酒家的旗尾,歪歪斜斜地扎在柱子上。
云岫一驚,酒醒大半,抬抬眼,繞過柱子。事不關己的時候就要識時務。
他神色一凜,追了出來,抬手之間,飛出一支木筷。
木筷撞上不穩的箭尖,白羽箭落到地上,箭上裹著一條不知從什么地方撕下的白帛。
男子隔著錦帕捏起帛條。
“明月樓,花朝。”
他掌間翻覆,錦帕和帛條一同化為齏粉。
云岫也沒有停留,扶著墻慢慢挪著。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她。
白底窄袖騎裝,佐以紅線勾邊,腳上著一雙鹿皮短靴,頭發高束。
這樣的裝束在凌城很常見。
凌城與北疆相連,民風淳樸,常年與塞外之人互通有無,這里的女子爽朗、剽悍,自小學習的是騎術,射術。不同于帝京里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整日只知繡些花鳥蟲魚,讀幾篇《女誡》,再參加門閥舉辦的“踏春宴”展示自己琴棋書畫。
故,這位姑娘這般打頭倒也是合情合理,這里的女子都有一顆不亞于男兒的熱血心,恨不得生來就在“云輕營”,跟隨著納蘭將軍射箭跑馬。
只可惜……天妒紅顏,將軍百戰終有一死,如今的云輕營已經交到世子手中,不知今后會如何。聽說軍心已經開始動搖了,隱隱分成兩派,世子手下的人是世子忠實的擁躉,而之前營中的女子大多都不服管教,桀驁難訓……
云岫貼著墻緩慢移動,不曾想過離人醉后勁極大,她的眼已經開始氤氳,天旋地轉,墻壁的冰涼觸感能使她保持些微清醒。暗自后悔逞了一把英雄一口氣喝下半壇,事到如今只能為自己的魯莽接連嘆氣。
一寸一寸矮下身,忽然間一只大手扶住了她。
“姑娘,我這有上好的金玉露,可要嘗嘗?”
他借機探上她的脈。
忽而蓬勃有力,忽而氣若游絲。
沉降的時候感覺不到下限,回升的時候探不到頂端在哪里。
不知怎么斷這個脈搏,也罷,與自己無關之事便無需上心,生死有命,只要不是喝酒喝出的毛病,就不用多管。
“只喝酒可沒什么意思。”她唇邊的弧度帶了一絲苦澀。
他點點頭,從袖袋里掏出紙包,“舍妹喜歡的棗糕,姑娘不嫌棄的話……”
心知這人是在幫自己,云岫搶過紙包,“我一聞這味兒就知道是南坊的棗泥糕。”
結伴而行,男子扶著她,尋了一處橋底,將她擱在河邊大石上吹河風。
沒有浮萍的河水,潺潺流過。
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壺酒,呷一口,隨性地靠著。
好些年沒這么恣意,如今倒是悠閑樂呵,竟管上了陌生女子之事,可笑至極。若是她知曉了……
約摸是嘲笑自己太閑。
“多謝。”云岫酒勁緩了過來。
“舉手之勞罷了。”他也不居功,再傾一口酒,這河邊的風拂過臉,竟拔涼刺骨。
“云岫敢問公子名諱?”
他瞧著云岫眼底的傲氣,淺淺一笑,“俗名罷了,在下無姓,名棧渡。”
日頭漸漸正了,直射到云岫嬌俏的臉上,他瞥見她耳廓上還有淺淺細軟的短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