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擊左眼的是一顆帶著潤濕泥土的石子兒。
為躲過攻擊,險些踩空。他只得放棄立在高處,往下墜。
等在一旁的孟章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多謝。”
為何會有人給他道謝?蒙面人猛地回頭,瞪大了雙眼。
孟章手中的九環大刀不聲不響地砍中了那人的脖子。
“多謝你讓我在寂夜里找到了一點樂趣。”
人在瀕死之際,最后消失的是聽覺,蒙面人沒辦法再痛罵孟章,但他會記住孟章的嗓音,來世……如果有來世的話,一定不要再見到這把奪命的九環大刀。
司馬無恨雙臂一伸,而后彎曲起來,枕在腦后,往不平的地面一躺,“見不得的事兒多了去了,只是這歹人的話,我倒是瞧著眉清目秀。”
話音剛落,云岫笑出聲來,他竟看一個蒙面人相貌尚可。
“哎,姑娘你可別認為我在講笑話。”司馬無恨稍稍側頭,他懶得撐起腦袋來和他們說話,一切從簡,因為太累。
“那應當如何看待先生這話?”
“我是在正經地評說他人樣貌。”
“黑巾遮掩了臉,就露著兩只黑幽幽的眼睛,難道先生自行將這人模樣在腦子里畫出了?”
司馬無恨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非也。在我看來,想要幫我達成小小心愿的人都是面貌可愛的。”可憎的當然是盤坐在他對面,夾帶火的木棍的人。
“恐怕先生那個小小心愿很難達成。”他的心愿便是殺了葉驚闌,一雪前恥。云岫很了解這種驕傲的人,他愿意窮盡一生洗去屈辱。
“我想也是。”司馬無恨又躺好,合上雙眼,小憩。他不擔心有人會對他不利,潛在暗處的殺手們多數是自己人,而且葉驚闌會把他們一一解決掉,對自己毫無威脅。這里的三個人更不會對他出手,因為要想殺他,早就行動了,何必等到半路才下手。
孟章走了過來,他已經把大刀擦干凈了,用的是蒙面人的衣裳。
“主上。”
“管殺不管埋。”葉驚闌的目光掃過靠近山體的一處,那里躺著一個永遠沉默的人。
孟章囁嚅著唇,他最終沒有說出辯解的話,默默地回到剛才擦刀的地兒,用大刀掘土。
刀把子上雕刻的閉眼虎頭,刀身上的異族文字,是云岫久久不能忘懷的。
她的視線凝在孟章的瘦削的肩頭。
她將他的音容相貌都深深鏤刻在了心上,隱隱感覺這里是日后用得上的一個突破點。
當她做了看客時,有人也是她的看客。
葉驚闌眼底是一道一閃而過的精光。
“云姑娘。”他出聲叫著,戲看完了,該讓伶人謝幕了。
“嗯?”她習慣用慵懶的鼻音應著他人。
“方才你喚我作甚?”
“忘了。”云岫輕笑一聲,又斟滿了酒杯。
她撒謊了,背在身后的手在大石頭上畫了一個交叉的符號。
云岫根本沒有忘記剛才她為何而叫住他,夜很靜,不但能聽到漫天星子低垂,還能聽到賊人踩踏橫生出的枝椏時造成的些微聲響。
那種和蟲子移動沒有分別的聲響。
“是嗎?忘了便忘了吧。”葉驚闌回以微笑,他知道她沒有忘,她不愿居功,賊人身死,她裝作是那后知后覺的人。
那樣了然于胸的神情,怎會出現在一個不知情的人臉上?
“嗖。”
羽箭擦過火苗子,勾住了司馬無恨衣衫的一角,直直插進山壁。
司馬無恨徑直坐起身,這些毛頭小子竟不管顧他的死活。
又是一枚劈裂夜色的箭。
捎著他幾根鬢發,沒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