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弓射出一支羽箭。
直奔晉南笙的后心。
狗爺的視線被西平王擋了個嚴嚴實實,他以勝利者的姿態睨著他的父親。
他贏了,他即將成為云殊城的主人,新一任的王。
吳問搖晃著身子試著直起身來,從胸腔里蔓延至全身的撕裂樣疼痛使得他緊皺眉頭,腰板兒久久不能挺直。
而這時,一道身影疾奔。
她生平第一次以這樣的速度奔跑,她覺得自己穿梭在了時光里。
她聽見了箭尖刺破血肉的聲音。
她看到了晉南笙猛然回頭,由驚轉悲。
花環掉了。
那一顆點綴在正中的晶石從花環上脫離,在地面滾動,蒙了塵。
“櫻之!”晉南笙接住了她的身子。
軟軟的,小小的,甚至還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魚湯的香膩。
那支刺穿櫻之的胸膛的箭,箭尖上還掛著一滴心頭血。
櫻之望著她的眼底,視線漸漸模糊。她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只是,她想,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應該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最重要的選擇。
她離開晉南笙的每日每夜都在思念,這份割舍不斷的血脈之情,早已深入骨髓,那么,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愿意。
她貪戀地嗅著晉南笙身上的香味,在緩緩闔上眼睛的時候,她看到晉南笙的眼睛漸漸氤氳,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櫻之掀了掀眼皮,疑惑地問道“阿姊,你怎得哭了?”
那噙在眼眶的淚水突然決堤,她臉上那種哀傷的神情,是櫻之從未見過的。那么痛,那么痛。
櫻之忽地明白了,她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抬起,而后握緊晉南笙的手,告訴她別哭。可是她做不到了,她再也沒有力氣和她最心愛的阿姊的手交握在一處。
她掙扎著,喉嚨里一口咸腥涌上,她咀嚼著自己的血,含糊地說道“別哭,我只是自由了。”
她只覺周圍在一瞬間里黑了下來,沉沉如永夜。
還有一句她沒能說出口——我從未怨怪過你。
現在的她,很可愛。
仔細地打量她的面龐,仿若透過那一層白皙的皮瞧見了她的靈魂,是那種微醺的粉紅,像極了從青澀到成熟再到腐爛的水蜜桃,她四分五裂的靈魂上透出一種古怪而綺麗的美,美,但遺憾。
遺憾終成最后的依歸。
沒有機會再補全這樣一個遺憾了。
“啊……”整個院里回蕩著晉南笙的吼聲。
櫻之的手垂下了,晉南笙幾次想抓起她的手,都像隔著一道透明的墻,她的手探出后拼命抓撓,卻無濟于事。
明如月站在石階上,茫然地看著滿院的人。
“啪。”她手中的重弓掉落在地。
晉南笙奪了一把劍。
她從來沒使過劍,她只知道抓牢劍柄,再刺出。
她如是做了。
明如月垂眸,看見那把刺進她心臟的劍,滿臉的難以置信。
為什么會這樣?
晉南笙抽出了劍,一注血水噴濺,她的臉迎上了這四濺的鮮血。
眉心一點紅。
順著鼻根流下。
就算她殺了明如月又如何,櫻之回不來了。
“別跑!”
狗爺大喝一聲,施展輕功追了過去。
晉南笙覺得一切都是索然無味的。
云岫想要寬慰她一番,感受到自己不自覺淌下的兩行熱淚,她沒往那邊去。連自己都勸慰不了,又怎么去開解別人?
葉驚闌垂著傷手,以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這是最好的安慰,以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