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喜”字在空中打了個旋兒。
輕飄飄的紙落到了地上。
本是無聲無息。
但這張紙卻像千斤秤砣一般砸進了賽滄陵的心中,引得本該在胸腔里安好的那顆心臟“咯噔”一下。
這不是存了心害人嗎……
賽滄陵的臉色很難看。
他咬緊了牙關,從齒縫里憋出了一句“我怎會給自己找晦氣,曾老板總是這么喜歡尋人開心。”
曾停似沒有聽見他的話,自顧自地從身后摸出了一件物事。
是一個金光閃閃的算盤,好不扎眼!
胖胖的老板左手捧著金算盤,右手的手指在算盤子兒上面撥弄。
“噠噠”的響聲在堂子里回蕩。
仿佛每一顆算盤子都奏起了催命曲。
他的兩撇小胡子隨著嘴唇囁嚅而上下跳動,“棺木一副。”
手指飛快地撥著金算盤,“十兩。”
“去你娘的十兩。”賽滄陵爆了一句粗口,其實也在情理之中。有人來預告死亡,難道還要好言好語相待?
曾停那雙被滿臉富貴肉擠到還剩一條縫的小眼睛閃爍著精明的光。
“哎,我又沒要你這老小子躺里邊兒。”曾停打了個哈欠,又在算盤上撥了兩個子,“罵我,我再給你添幾個錢,改改你命數。”
云岫系好了包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輕劍太過惹眼,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事端,能規避的風險盡量全數規避過去。
賽滄陵睨曾停一眼。
不是給他準備的棺材,他倒可以同曾停說上幾句閑話。
“曾老板可知是誰這么不識趣,居然在門上給我胡亂貼了個白字。”
曾停一笑,眼睛的那條縫便合上了,圓臉上有了紅潤的光澤,他先是咯咯笑了幾聲,后又咂咂嘴,徑自走到了擺新鮮果子的木桌旁,挑了一顆最大最紅的,用袖子擦了擦果子的表面,一口咬下。
淡紅的汁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曾停嚼著果子瞧了賽滄陵一眼,“老小子,你怎得什么都想知道。你不如去數數天上的星星有幾顆,量量溟海的水有幾斗。”
他的視線在云岫的臉上停頓了一秒,迅速挪開。
最后,目光定在了暮涯攤開的手心,上面躺著的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十兩銀子。
“還是這位姑娘懂事。”他笑吟吟地走向暮涯,“要不是你命短,我倒想收你做我徒弟了。”
賽滄陵松了一口氣,原來將死之人不是他。
曾停拍拍手,“送進來。”
有兩人一前一后地抬著棺木進來了。
還是梨花木棺材。
云岫掃過這個比尋常見到的短上一截的黃色梨花木棺材,難道是量身定做?曾停又是怎么提前知曉是誰死了,或是誰要死了。
賽滄陵在知曉晦氣沒尋到自己頭上后,說話漸漸有了底氣,“曾老板,人還沒死,你就這么巴巴地送大木盒來了,不看看是什么人需要,小心到時候收不回你的本兒。”
“那就權當我送你的。”曾停說話也不客氣,“我還要為你請幾個抬棺木的人,給你最后的風光。”
賽滄陵臉刷地白了,他最忌諱別人說起他身后之事。眼下曾停這樣口無遮攔,他開始怨怪自己招惹了一個不該招惹的人。
暮涯將手中的銀兩遞出。
“我做了這么些年的生意,第一次見著有人欣然赴死的。”曾停的牙齒嗑在銀子上面,“姑娘你怎么不問問我是否搞錯了人?”
暮涯帶著淺淺淡淡的笑意說道“為何要問?命中注定的事,我該是坦然接受。”
“敢問姑娘芳名?”曾停的大拇指掐在了無名指的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