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指了指身側的小院,“姑娘的院子在隔壁的梅芳閣?!?
“多謝?!?
這個梅芳閣的位置極為尷尬,左邊住著的是喜歡爬墻的葉驚闌,右邊的靜雪齋里挑燈夜讀的是析墨。
此時析墨的屋中熄了燈火。
云岫長舒了一口氣。
他應是歇息了吧。
可是那襲白衣施施然,飄飄然地出現在她眼前,她知道,一觸即發的二人之戰無可避免。
“扶疏公子今日是噎食了?這么晚還循著小徑消食也是不易?!比~驚闌在關上院門的那一瞬毫不留情地將言語砸出。
析墨瞟了他一眼,迅速低頭,支支吾吾地回應道“肚中蛔蟲尚且不能知曉我的不適,葉大人慧眼如炬,比蟲還靈,析墨佩服。”
院門閉上。
在墻頭上肆意拔著雜草的小姑娘晃著雙腿,“咯咯咯”地笑著。
蒙絡手上的銀環輕輕相撞,碰出了清脆的響聲。
她的頭偏向了聽雪軒的院子里。
葉驚闌正抬手揉著眉心,他很疲倦。
蒙絡清了清喉嚨,遲遲未說一句。
析墨有一種使人安定的魔力,她原是想著從中插一腳,圖個樂呵,可在真正見著了析墨之時,只能想到“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八個字。
蒙絡向后一倒,從高墻跌落。
沒聽見重物落地之音。
云岫心想,這姑娘準是去她院子里找一個安逸地兒躺上了。
析墨的唇囁嚅著,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云岫心生疑竇。
“軟軟?!彼缫褣侀_了所有,聲聲喚著她軟軟,析墨本是凡間的仙,終是由得那紅塵煙火濁了身。有了真實的煙火氣未嘗不好,讓他添上一分平易近人。
正如他所說,扶疏公子和析墨是兩個人,而析墨遇上云岫的那一刻,就不再是析墨了。
扶疏公子的自在超然,不屬于析墨。
析墨平和的笑讓云岫的心顫了顫。
“軟軟,我不想你涉險?!彼蛔忠活D地說著,溫柔如初。
云岫怔住。
析墨默然不語,似不愿多言。
他深諳“言多必失”這個道理,但面對云岫,他不由自主地便想勸住她。
“我在暮府作客,怎會是涉險?”她坦然地看進他的眼底。
析墨苦笑著,執起她的手來。
云岫下意識地回縮。
析墨發了神,隨即懂得。識趣是做人的本能。
“靜雪齋我住了好些日子,有清流,有花木,小筑清幽,無人打擾。”
析墨沒直言,他不敢把話挑明了說。打心里覺著自己變得畏首畏尾了許多。
云岫揚起一笑,“聽聞花朝城的啼綠酒是一絕,若是能看看天上月,聽曲水潺湲,品啼綠酒,不失為一個樂趣?!?
他知曉,這是她答應了。
析墨當真是擺了一壇子啼綠酒,直言道“朗哥兒前些日子派人送來的,我還未開過封?!?
云岫抱過酒壇子,順手掀了蓋兒,鼻翼翕動。
她贊道“光是聞聞這味兒,我便知是好酒?!?
析墨不言,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順著觸到她的脈搏。
“你……”
一切盡在不言中。
云岫頷首,應道“得虧于蘇大夫,還有……師父。”
這兩個人,就像是橫生出的刺,扎在有節律跳動的心臟上,每每隨著血脈途徑,就要痛上一痛,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蘇翊沒了。”析墨從寬袖中取出一封疊得方方正正的書信。
他擱到桌上。
不夠明亮的皓月映著不明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