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夢白稍一矮身,將臉偏向云岫,徐徐靠近。
頭頂上的天光穿過薄霧呈淡金色,投射在云岫的臉上,她臉上的短短的毫毛亦是化作了金色,變成了一種像夢一樣的金色。
方夢白的呼吸音就在她的耳畔。
甚至能感覺到方夢白的呼吸由平緩變得急促起來,是隱隱的興奮。
方夢白哂笑道“我和她們有仇。”
“他們?”云岫初初以為這個他們是指的暮家,念頭一轉,暮家能和翎羽花有什么糾葛?
“她們。”方夢白重復道,他知道云岫并未理解他所說的話,但這并不礙事,她清楚與否都和他無干系,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翎羽花是一個標記。”
“標記……”云岫呢喃出聲。
“或者說是令牌。”
她蹙起眉頭,低頭問道“你還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方夢白一面說著什么都不知道,一面又如嘲諷別人愚鈍一般嗤笑。
他大踏步地離開了。
院門外有人守著,兩把大刀交叉,只聽得“咣”的一聲,交疊似剪子之時絞掉了方夢白絳紫色衣袍的一角,一整塊衣料飄飄然落了地,要不是方夢白躲閃的快,這兩把大刀險些就削平了他的臉。
故意的?
方夢白揚了揚眉,他那缺一塊的眉毛當真是逗人發笑。
把守院門的家丁板著臉,但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方夢白面無表情的時候還好,一旦有少許關乎眉毛挑動的表情在臉上展現,他的眉就成了吸睛的點。
這么個五官周正挑不出錯的人,被他這兩條眉毛帶偏了氣質,實在是罪過。
賊老天一向是喜歡遺憾的美,完美永遠不會成為它的心頭好。
“方公子請留步,沒有朗哥兒的命令,我們不能擅自放你出這個院子。”
方夢白睨著他們,淡淡地說“我不想出去,我只想吃肉。”
一想到“白嘴先生”的名頭,兩個家丁面面相覷,晚膳已經在備著了,等到暮朗等人回院子里便能擺上碗筷,這時候方夢白要吃什么肉?
仿佛看穿了他們的心,方夢白一偏頭,“二兩肉,做成肉末雞蛋羹。”
“……”
“難不成偌大一個暮府竟做不出一碗肉末雞蛋羹?”方夢白望見了院門外的青石板小路上信步而來的孔宿,“罷了,不吃了。”
他又躺回了躺椅上。
像極了一個鬧脾氣的孩童在碰見自家大人之后賭氣妥協。
孔宿顯然不知這人在鬧什么。
兩個家丁收起了大刀垂手對他解釋道。
孔宿再詢問了一番方才他走后院子里的情形。
兩個家丁一五一十地說了。
“孔先生。”云岫一禮。
孔宿傲然而驕矜的神色乍現,但他確實有傲人的資本,云岫毫不懷疑。
“云姑娘累了吧,不妨先去歇息?這里交由我便好。”孔宿想起適才把方夢白交托給了云岫,收斂了一些。
“孔先生把云姑娘支開,是為了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嗎?”方夢白眼皮子都沒有抬,他在估摸著孔宿的功夫,預測自己是否有一擊必中的能耐。
可是在他試圖勾起孔宿胸中不平之氣之前,孔宿已然避過他往院子里走。
方夢白還想著趁機探探他的功夫深淺呢。
“方公子說笑了。”孔宿隨意找了一處干凈地盤坐下。
方夢白又將自己的臉埋進軟枕里。
他從未有過這樣不敢下手的憋屈。
他在心底思量著,暗暗罵著自己,方夢白啊,人都到了手邊了,還不敢斗上一斗,那些追求極致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