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的陣陣鈍痛,使得她拾掇起了亂糟糟的思緒,專心地捋著她與萬翎樓之間的所有瓜葛。
……
那場覆盆般的大雨仿若從未來過山中。
日頭照常歪斜。
云影徘徊,倒映在潺潺而過的山澗之中,倒映在望著天幕的人的眼中。
夕陽沉落。
云朵如同被人剪碎了,丟進染缸里著了色。
云岫在山崖上吹著涼風。
她捏著一片青葉,吹著簡單的曲調。
調子雖平淡,細細聽來卻又是裹著輕輕淺淺的悲傷。
她不是一個天生樂觀的人。
盡管離開了北疆后不至于整天行走在刀刃上,但數月里接踵而來的瑣碎雜事讓她體會到心力交瘁是個什么樣的感覺。
個中滋味還是得自己品嘗。
說起來,倒是一直羨慕著蒙歌,沒心沒肺,活著不累。
突然,肩上一沉。
從葉笛里吹出的調子戛然而止。
她猛地回頭。
析墨給她披上了一件厚實的斗篷,順手將斗篷上連著的帽子蓋到她頭上,恰好遮了她考量的目光。
“風大,易著涼。”
他就著她的身邊盤坐下。
他平日里握在手中的墨玉笛貼著他的唇,隨即傾瀉出的調子是平淡的,暗藏歡欣的。
云岫別過臉笑了笑,他還是那樣不喜歡直言,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來感化她。
“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面對云岫的發問,析墨選擇忽略。
他知道,很快就會結束這樣平靜的日子。
他騙了云岫,其實他們在這山中小屋僅僅待了一日。
他不知這樣拙劣的謊言能抵擋多久,云岫這么聰慧,一定能覺察出不對勁的地方。
再者……
鳥兒們要動手了吧。
他的指尖猛地顫了一下,某個音隨之拐了個彎,聽上去很是別扭。
果真,動手了。
“析墨,怎樣才能分辨出什么是真實,什么是幻象?”
他不急不躁地將一首曲子圓滿了之后收起了笛子。
析墨沒有答話,反問道“軟軟,你是如何分辨的?”
云岫轉過臉去,垂眼看著山崖下涌動的綠潮,山谷中的高樹肆無忌憚地生長,樹冠繁茂成蔭,風過便能吹起一陣浪潮。
她沉默良久,然后緩緩伸出一只手。
她凝視著析墨的眼睛。
析墨的眼睛里只留下了這一只白皙的手。
云岫攤開了掌心,輕聲說道“如果以我的掌心為真實的一面……”
她的手掌翻覆,掌心向下,她又接著說道“這一面即為假。若是稱為幻象,那么真實是藏在幻象下面的,我只需要……”
她的手掌又是一翻,掌心向上。
析墨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幻象和真實是同時存在的,只是偶爾會因為幻象搶占了眼睛,而真實是切切實實存在的。”
“所以,肯定了真實是存在的。”云岫的掌心蓄力,真氣凝注在一處形成了一個透明的圓球,圓球之中是霧狀的白絲,“如果我砸開了幻象,會否就能露出真實?”
“軟軟……”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以寬厚的手掌覆蓋了她的掌心,硬生生地將那一團真氣壓了下去。
他的喉頭一甜,嘴角滲出了殷紅的血。
析墨依然是一臉平靜,臉上依然是溫柔得無以復加的笑容,他動了動尾指。
沉沉入夜。
食指蜷起,放平,在這一收一放之間,成就了漫天繁星。
這是他的術法。
“我想,我不需要問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因為我的謊言是那般拙劣,甄音杳留下的氣息是經久不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