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眼光向惠明、陸遷、范百里等人一掃,說道“惠明大師精通禪理,自知禪宗要旨,在于‘頓悟’。窮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見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氣模溢的八九歲小兒,棋枰上往往能勝一流高手。” “雖然在下參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眾,未必都破解不得。先師當年留下了這個心愿,倘若有人破解開了,完了先師這個心愿,先師雖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 惠明心想“這位威儀先生的師父徒弟,倒均是一脈相傳,于琴棋書畫這些玩意兒,個個都是入了魔,將畢生的聰明才智,浸注于這些不相干的事上,以致讓丁墨寒在本門中橫行無忌,無人能加禁制,實乃可嘆。” 只聽蘇半城道“我這個師弟,”說著向丁墨寒一指道“當年背叛師門,害得先師飲恨謝世,將我打得無法還手。” “在下本當一死殉師,但想起師父有個心愿未了,倘若不覓人破解,死后也難見師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茍活至今。” “這些年來,在下遵守師弟之約,不言不語,不但自己做了裝聾作啞之事,連門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強著他們做了聾子啞子。唉,三十年來,一無所成,這個棋局,仍是無人能夠破解。這位陸公子固然英俊瀟灑……” 一貫士插口道“這位陸公子未必英俊,瀟灑更是大大不見得,何況人品英俊瀟灑,跟下棋有什么干系,欠通啊欠通!” 蘇半城道“這中間大有干系,大有干系。” 一貫士道“你老先生的人品,嘿嘿,也不見得如何英俊瀟灑啊。”蘇半城向他凝視片刻,微微一笑。 一貫士道“你定說我一貫士比你老先生更加的丑陋古怪……” 蘇半城不再理他,續道“陸公子所下的十余著,也已極盡精妙,在下本來寄以極大期望,豈不知棋差一著,最后數子終于還是輸了。” 陸遷臉有慚色,道“在下資質愚魯,有負老丈雅愛,極是慚愧……” 一言未畢,猛聽得范百里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向后便倒。蘇半城左手微抬,嗤嗤嗤三聲,三枚棋子彈出,打中了他胸中穴道,這才止了他噴血。 眾人正錯愕間,忽聽得拍的一聲,半空中飛下白白的一粒東西,打在棋盤之上。 蘇半城一看,見到一小粒松樹的樹肉,剛是新從樹中挖出來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這“珍瓏”的關鍵所在。他一抬頭,只見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樹之后,露出淡黃色長袍一角,顯是隱得有人。 蘇半城又驚又喜,說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勝之喜。”正要以黑子相應,耳邊突然間一聲輕響過去,一粒黑色小物從背后飛來,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蘇半城所要落子之處。 眾人“咦”的一聲,轉過頭去,竟一個人影也無。右首的松樹均不高大,樹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見,實不知這人躲在何處。 蘇半城見這粒黑物是一小塊松樹皮,所落方位極準,心下暗自駭異。那黑物剛下,左首松樹后又射出一粒白色樹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 只聽得嗤的一聲響,一粒黑物盤旋上天,跟著直線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去”位四五路上。 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發自何處,便難以探尋,這黑子彎彎曲曲的升上半空,落下來仍有如此準頭,這份暗器功夫,實足驚人。旁觀眾人心下欽佩,齊聲喝采。 采聲未歇,只聽得松樹枝葉間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青衫公子,你來破解珍瓏,小僧代應兩著,勿怪冒昧。” 枝葉微動,清風颯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瑩然,寶相莊嚴,臉上微微含笑。 陸遷吃了一驚,心道“搖頭僧這魔頭又來了!”又想“難道剛才那白子是青衫公子所發?這位青衫公子,今日我終于要見到了?” 只見搖頭僧雙手合十,向蘇半城、丁墨寒和惠明各行一禮,說道“小僧途中得見威儀先生棋會邀帖,不自量力,前來會見天下高人。”又道“青衫公子,這也就現身罷!” 但聽得笑聲清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