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經、吃飯、行路之時,無勝敗心極易,比武、下棋之時無勝敗心極難。倘若在比武、下棋之時能無勝敗心,那便近道了。”
“《法句經》有云‘勝者生怨,負則自鄙。去勝負心,無諍自安。’我武功不佳,棋術低劣,和師兄弟們比武、下棋之時,一向勝少敗多,師父反而贊我能不嗔不怨,勝敗心甚輕。”
“怎地今日我見這位陸施主下了一著錯棋,便擔心他落敗,出言指點?何況以我的棋術,又怎能指點旁人?他這著棋雖與青衫公子的相同,此后便多半不同了,我自己不解,反而說‘只怕不行’,豈不是大有貢高自慢之心?”
陸關西下一子,想一會,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時,日已偏西,惠明忽道“陸施主,你起初十著走的是正著,第十一著起,走入了旁門,越走越偏,再也難以挽救了。”
陸關西臉上肌肉僵硬,木無表情,喉頭的聲音說道“你少林派是名門正宗,依你正道,卻又如何解法?”
惠明嘆了口氣,道“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開的,但若純走偏鋒,卻也不行!”
陸關西左手鐵棒停在半空,微微發顫,始終點不下去,過了良久,說道“前無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難也!”
他家傳武功本來是陸氏正宗,但后來入了邪道,惠明這幾句話,觸動了他心境,竟如青衫公子一般,漸漸入了魔道。
這個珍瓏變幻百端,因人而施,愛財者因貪失誤,易怒者由憤壞事。陸遷之敗,在于愛心太重,不肯棄子;方青鸞之失,由于執著權勢,勇于棄子,卻說什么也不肯失勢。
陸關西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殘廢之后,不得不拋開本門正宗武功,改習旁門左道的邪術,一到全神貫注之時,外魔入侵,竟爾心神蕩漾,難以自制。
丁墨寒笑呵呵道“是啊!一個人由正入邪易,改邪歸正難,你這一生啊,注定是毀了,毀了,毀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能了!”
說話之中,充滿了憐惜之情。惠明等高手卻都知道這百年老怪不懷好意,乘火打劫,要引得陸關西走火入魔,除去一個厲害的對頭。
果然陸關西呆呆不動,凄然說道“我以元氣宗門長之尊,今日落魄江湖,淪落到這步田地,實在愧對列祖列宗。”
丁墨寒道“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無顏去見陸氏的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圖個自盡,也算是英雄好漢的行徑,唉,唉!不如自盡了罷,不如自盡了罷!”話聲柔和動聽,一旁功力較淺之人,已自聽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
陸關西跟著自言自語“唉,不如自盡了罷!”提起鐵棒,慢慢向自己胸口點去。但他究竟修為甚深,隱隱知道不對,內心深處似有個聲音在說“不對,不對,這一點下去,那就糟糕了!”
但左手鐵棒仍是一寸寸的向自己胸口點了下去。他當年四處流亡、身受重傷之余,也曾生過自盡的念頭,只因一個特異機緣,方得重行振作,此刻自制之力減弱,隱伏在心底的自盡念頭又冒了上來。
周圍的諸大高手之中,惠明慈悲為懷,有心出言驚醒,但這聲“當頭棒喝”,須得功力與陸關西相當,方起振聾發聵之效,否則非但無益,反生禍害,心下暗暗焦急,卻是束手無策。
蘇半城格于師父當年立下的規矩,不能相救。方青鸞知道陸關西不是好人,他如走火而死,除去天下一害,那是最好不過。
搖頭僧幸災樂禍,笑吟吟的袖手旁觀。陸遷和游坦之功力均甚深厚,卻全不明白陸關西此舉是什么意思。
韓凝兒于各門各派的武學雖所知極多,但丁墨寒以心力誘引的邪派功夫并非武學,她是一竅不通了。
葉二娘以陸關西一直壓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