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群僧和眾豪杰齊聲大嘩。各人面上神色之詫異、驚駭、鄙視、憤怒、恐懼、憐憫,形形種種,實是難以形容。
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無不欽仰,誰能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等事來?過了好半天,紛擾聲才漸漸停歇。
玄慈緩緩說話,聲音仍是安詳鎮(zhèn)靜,一如平時“笑老施主,你和令郎分離三十余年,不得相見,卻早知他武功精進,聲名鵲起,成為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好漢,心下自必安慰。我和我兒日日相見,卻只道他為強梁擄去,生死不知,反而日夜為此懸心。”
楚三娘哭道“你……你不用說出來,那……那便如何是好?可怎么辦?”
玄慈溫言道“三娘,既已作下了惡業(yè),反悔固然無用,隱瞞也是無用。這些年來,可苦了你啦!”
楚三娘哭道“我不苦!你有苦說不出,那才是真苦。”
玄慈緩緩搖頭,向笑紅塵道“笑老施主,陽平關外一役,老衲鑄成大錯。眾家兄弟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今日再死,實在已經晚了。”
忽然提高聲音,說道“方堂明方老施主,當日你假傳音訊,說道烏環(huán)武士要大舉來宏化寺奪取武學典籍,以致釀成種種大錯,你可也曾有絲毫內疚于心嗎?”
眾人突然聽到他說出“方堂明”三字,又都是一驚。群雄大都知道青衫公子的父親單名一個“明”字,聽說此人已然逝世,怎么玄慈會突然叫出這個名字來?難道假報音訊的便是方堂明?各人順著他的眼光瞧去,但見他雙目所注,卻是坐在大樹底下的灰衣僧人。
那灰衣僧一聲長笑,站起身來,說道“方丈大師,你眼光好生厲害,居然將我認了出來。”伸手扯下面幕,露出一張神清目秀、白眉長垂的臉來。
方青鸞驚喜交集,叫道“爹爹,你……你沒有……沒有死?”隨即心頭涌起無數疑竇那日父親逝世,自己不止一次試過他心停氣絕,親手入殮安葬,怎么又能復活?那自然他是以神功閉氣假死。但為甚么要裝假死?為甚么連親生兒子也要瞞過?
玄慈道“方老施主,我和你多年交好,素來敬重你的為人。那日你向我告知此事,老衲自是深信不疑。其后誤殺了好人,老衲可再也見你不到了。后來聽到你因病去世了,老衲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你當時和老衲一般,也是誤信人言,釀成無意的錯失,心中內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
他這一聲長嘆,實是包含了無窮的悔恨和責備。
笑紅塵和笑忘春對望一眼,直到此刻,他父子方知這個假傳音訊、挑撥生禍之人竟是方堂明。
笑忘春心中更涌出一個念頭“當年陽平關外的慘事,雖是玄慈方丈帶頭所為,但他是宏化寺方丈,關心大唐江山和本寺典籍,傾力以赴,原是義不容辭。其后發(fā)覺錯失,便盡力補過。真正的大罪人,實為方堂明而不是玄慈。”
方青鸞聽了玄慈這番話,立即明白“爹爹假傳音訊,是要挑起兩國武人的大斗,我大楚便可從中取利。事后玄慈不免要向我爹爹質問。我爹爹自也無可辯解,以他大英雄、大豪杰的身份,又不能直認其事,毀卻一世英名。他料到玄慈方丈的性格,只須自己一死,玄慈便不會吐露真相,損及他死后的名聲。”
隨即又想深一層“是了。我爹爹既死,方氏聲名無恙,我仍可繼續(xù)興復大業(yè)。否則的話,中原英豪群起與青衫居為敵,自存已然為難,遑論糾眾復國?其時我年歲尚幼,倘若得知爹爹乃是假死,難免露出馬腳,因此索性連我也瞞過了。”想到父親如此苦心孤詣,為了興復大楚,不惜舍棄一切,更覺自己肩負之重。
玄慈緩緩的道“方老施主,老衲今日聽到你對令郎勸導的言語,才知你方氏竟是帝王之裔,所謀者大。那么你假傳音訊的用意,也就明白不過了。只是你所圖謀的大事,卻也終究難成,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