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紅塵少年時豪氣干云,學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一心一意為國效勞,樹立功名,做一個名標青史的人物。
他與妻子自幼便青梅竹馬,兩相愛悅,成婚后不久誕下一個麟兒,更是襟懷爽朗,意氣風發,但覺天地間無事不可為,不料陽平關外奇變陡生,墮谷不死之余,整個人全變了樣子,甚么功名事業、名位財寶,在他心中皆如塵土,日思夜想,只是如何手刃仇人,以泄大恨。
他本是個豪邁誠樸、無所縈懷的塞外大漢,心中一充滿仇恨,性子竟然越來越乖戾。再在宏化寺中潛居數十年,晝伏夜出,勤練武功,一年之間難得與旁人說一兩句話,性情更是大變。
突然之間,數十年來恨之切齒的大仇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按理說該當十分快意,但內心中卻實是說不出的寂寞凄涼,只覺在這世上再也沒甚么事情可干,活著也是白活。
他斜眼向倚在柱上的方堂明瞧去,只見他臉色平和,嘴角邊微帶笑容,倒似死去之后,比活著還更快樂。笑紅塵內心反而隱隱有點羨慕他的福氣,但覺一了百了,人死之后,甚么都是一筆勾消。
頃刻之間,心下一片蕭索:“仇人都死光了,我的仇全報了。我卻到哪里去?回烏環嗎?去干甚么?到陽平關外去隱居么?去干甚么?帶了春兒浪跡天涯、四處飄流么?為了甚么?”
那老僧道:“笑老施主,你要去哪里,這就請便。”
笑紅塵搖頭道:“我……我卻到哪里去?我無處可去。”
那老僧道:“方老施主,是我打死的,你未能親手報此大仇,是以心有余憾,是不是?”
笑紅塵道:“不是!就算你沒打死他,我也不想打死他了。”
那老僧點頭道:“不錯!可是這位方少俠傷痛父親之死,卻要找老衲和你報仇,卻如何是好?”
笑紅塵心灰意懶,說道:“大和尚是代我出手的,方少俠要為父報仇,盡管來殺我便是。”嘆了口氣,說道:“他來取了我的性命倒好。春兒,你回到烏環去吧。咱們的事都辦完啦,路已走到了盡頭。”
笑忘春叫道:“爹爹,你……”
那老僧道:“方少俠倘若打死了你,你兒子勢必又要殺方少俠為你報仇,如此怨怨相報,何時方了?不如天下的罪業都歸我吧!”說著踏上一步,提手一掌,往笑紅塵頭頂拍將下去。
笑忘春大驚,這老僧既能一掌打死方堂明,也能打死父親,大聲喝道:“住手!”雙掌齊出,向那老僧當胸猛擊過去。
他對那老僧本來十分敬仰,但這時為了相救父親,只有全力奮擊。那老僧伸出左掌,將笑忘春雙掌推來之力一擋,右掌卻仍是拍向笑紅塵頭頂。
笑紅塵全沒想到抵御,眼見那老僧的右掌正要碰到他腦門,那老僧突然大聲一喝,右掌改向笑忘春擊去。
笑忘春雙掌之力正與他左掌相持,突見他右掌轉而襲擊自己,當即抽出左掌抵擋,同時叫道:“爹爹,快走,快走!”不料那老僧右掌這一招中途變向,純系虛招,只是要引開笑忘春雙掌中的一掌之力,以減輕推向自己的力道。
笑忘春左掌一回,那老僧的右掌立即圈轉,波的一聲輕響,已擊中了笑紅塵的頂門。
便在此時,笑忘春的右掌已跟著擊到,砰的一聲響,重重打中那老僧胸口,跟著喀喇喇幾聲,肋骨斷了幾根。那老僧微微一笑,道:“好俊的功夫!狂龍掀濤掌,果然天下第一。”
這個“一”字一說出,口中一股鮮血跟著直噴了出來。
笑忘春一呆之下,過去扶住父親,但見他呼吸停閉,心不再跳,已然氣絕身亡,一時悲痛填膺,渾沒了主意。
那老僧道:“是時候了!該當走啦!”右手抓住笑紅塵尸首的后領,左手抓住方堂明尸首的后領,邁開大步,竟如凌虛而行一般,走了幾步,便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