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凝兒聽到陸遷開口說話,大喜之下,又即一怔,當即明白他故意不動,好讓自己抱著他,不禁大羞,用力將他一推,啐了一聲,道:“你這人!”
陸遷被她識破機關,也是滿臉通紅,忙站起身來,靠住對面井壁。
達廖空嘆道:“老衲雖在佛門,爭強好勝之心卻比常人猶盛,今日之果,實已種因于三十年前。唉,貪、嗔、癡三毒,無一得免,卻又自居為高僧,貢高自慢,無慚無愧,唉,命終之后身入無間地獄,萬劫不得超生。”
陸遷心下正自惶恐,不知韓凝兒是否生氣,聽了達廖空這幾句心灰意懶的說話,同情之心頓生,問道:“大師何出此言?大師適才身子不愉,此刻已大好了嗎?”
達廖空半晌不語,又暗一運氣,確知數十年的艱辛修為已然廢于一旦。他原是個大智大慧之人,佛學修為亦是十分睿深,只因練了武功,好勝之心日盛,向佛之心日淡,至有今日之事。
他坐在污泥之中,猛地省起:“如來教導佛子,第一是要去貪、去愛、去取、去纏,方有解脫之望。我卻無一能去,名韁利鎖,將我緊緊系住。今日武功盡失,焉知不是釋尊點化,叫我改邪歸正,得以清凈解脫?”他回顧數十年來的所作所為,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又是慚愧,又是傷心。
陸遷聽他不答,問韓凝兒道:“方公子呢?”
韓凝兒“啊”的一聲,道:“師哥呢?啊喲,我倒忘了。”
陸遷聽到她“我倒忘了”這四字,當真是如聞天樂,比甚么都喜歡。本來韓凝兒全心全意都放在方青鸞身上,此刻隔了半天居然還沒想到他,可見她對自己的心意實是出于至誠,在她心中,自己已與方青鸞易位了。
只聽達廖空道:“老衲過去諸多得罪,謹此謝過。”說著合十躬身。。
陸遷雖見不到他行禮,忙急還禮,說道:“若不是大師將晚生攜來中原,晚生如何能與韓姑娘相遇?晚生對大師實是感激不盡。”
達廖空道:“那是公子自己所積的福報。老衲的惡行,倒成了助緣。公子宅心仁厚,后福無窮。老衲今日告辭,此后萬里相隔,只怕再難得見。這一本經書,公子他日有便,費神請代老衲還了給少林寺。恭祝兩位舉案齊眉,白頭偕老。”說著將那本沾滿了污泥的《長生經》交給陸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