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桓公一早起來就在望著云窗外頭,顏茶來給他送飯的時候,他焉了吧唧地道:“今日吃不下。”
顏茶有些意外,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就見一道仙氣從下辛宮的方向飄飛出來,延綿了幾里地,穿過十方云海,直通九霄之下。
“那是什么?”她好奇地問。
震桓公拍拍自己身下的軟榻,示意她過來坐下,然后嘆了口氣:“下辛宮的辛無上神,半個月前同仙人請了辭,今日下界歸隱。”
顏茶是知道辛無的,這人行事有些狠辣,脾氣也古怪,但下辛宮的人倒是很服他,震桓公也愛與他打交道,突然就這么歸隱了,是有些讓人想不到。
想了想,她柔聲安慰:“上神若是舍不得,往后多下界去拜會他一二。”
“他要是歸去別的地方還好說。”震桓公輕哼,“他要去那海域之下,我哪里能經常去得,又黑又濕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龍紓已經登了龍王之位,注定不會輕易再結姻緣,鐘宿尚且能知進退,他辛無怎么就鉆了牛角尖了。
接過顏茶遞來的水喝了一口,震桓公接著道:“見不見的倒也無妨,但他這一走,下辛宮里那最愛闖禍的幾個真君可就沒人壓得住了。最近九霄上少不得會出些亂子,你在側殿也未必能安全,不如……”
清了清嗓子,他眼珠子左右晃了晃:“不如,就搬來我殿里。”
他越說越緊張,袖子里的手都握成了拳頭,但顏茶聽著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只略微一沉吟,就道:“上神的思量定是最周到的,那我便在您這殿里添張小榻。”
震桓公大喜,飛快地應了一聲好,然后也不用她動手,自個兒起來在他的床旁邊加了一張桃花榻。
“這。”顏茶眨眨眼,“會不會隔得太近了些?小仙晚間未必老實安靜,打擾上神休息就不好了。”
搓了搓手,又撓了撓頭,震桓公在原地踱了幾步,不情不愿地在兩張床榻間加了屏風:“這樣就行,不會擾著我。”
他真是個好人,顏茶想,兩人假鳳虛凰這么多年,震桓公一直把她當自己人看,時時刻刻顧著她的安危,父親還真沒看錯人。
她點頭行了謝禮,震桓公的胃口突然就好了起來,坐去小桌邊吃她準備的早膳。鮮滑的蝦仁香得他瞇了瞇眼,忍不住就夸她:“你也太厲害了。”
“上神過獎。”顏茶被夸得很高興,跟著坐下來給他夾了些小菜,“對了,昨日我出門,遇見了蓬萊的幾個女仙,她們說有東西讓我轉交給您。”
一口粥差點嗆著,震桓公猛地咳嗽起來。
顏茶一愣,連忙給他順氣:“您慢些吃。”
一邊咳一邊擺手,震桓公眼眸轉得很慌:“什,什么東西?”
“小仙沒打開過,不知道。”將那一個牛皮紙裹著的小包掏出來遞給他,顏茶仔細回想,“說是謝上神什么恩情來著——那女仙說話聲音太軟太含糊了,我沒太聽清。”
額上冒了些冷汗,震桓公將牛紙包接過來放得遠遠的,然后咽了口唾沫,神色正經地對她道:“我與她們沒什么糾葛,只上回去蓬萊抓神獸,順路救過幾個落水的女仙,她們估計是記著這份人情了,才,才給我送東西。”
說到后頭,竟是結巴了。
顏茶本是覺得沒什么的,看他這么緊張,反而是一臉恍然,然后笑著道:“上神不必緊張,小仙又不是蠻不講理之人,那幾個女仙生得挺好,舉止也端莊,并非下流之輩,上神盡管結交便是。”
震桓公更急了:“我沒想結交。”
說著,瞥見桌上的紙包,連忙推得更遠了些。
這欲蓋彌彰的舉止,看得顏茶不知說什么好,她與他又不是真的仙侶,哪會管他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