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離燁手里捧了一盅爾爾塞來的熱湯。
他嫌棄地低頭瞧著湯面上浮著的蔥花,語氣十分生硬:“我不愛喝這個。”
爾爾也抱著一盅,笑瞇瞇地挨著他坐著,瓷白的湯勺攪弄著湯汁,然后舀了一勺,啊嗚一口含進嘴里。
顏茶擅廚,她熬的湯自然是又香又濃,玉米的甜味兒將排骨的油膩給壓了下去,肉嫩湯滑,微燙的溫度可以從喉嚨熨帖到心里。
她滿意地瞇起了眼,又砸了砸嘴:“嘗嘗也不虧,這里頭還有仙山藥材,就算對您沒多大用處,也能占個好喝二字。”
“我以前老闖禍,然后就受罰,仙師有一回下手重了,我愣是傷得半日沒能下床,師姐心疼我,就給我熬湯喝。”
“她熬的湯,瞧著普普通通的,能看得見的也就是些凡間食材,但這湯里可有學問了,藏了不少咱們仙山后頭的珍貴仙草。我不愛吃苦味兒,師姐就總會將藥味兒熬沒,只剩下湯的濃香。”
離燁安靜地聽著,臉上的嫌棄絲毫未減:“多此一舉。”
說是這么說,手指卻分明屈了屈,像是想嘗嘗,可又覺得沒意思。
別人給她的關愛,他喝來做什么。
只是,端著這玩意兒,離燁就忍不住會想,如果?姬還在,是不是也會這么偏愛他,心疼他?
幾萬年歲數的上神,理應是不稀罕這點心疼的,但他就是惦著了。
她沒死就好了。
伸手將湯盅放去一旁,離燁伸手揉了揉眉心,剛想同爾爾說話,就聽得燭焱恭敬的問候聲在腦海里響起:“上神。”
心里一頓,離燁飛快地看了爾爾一眼,見她沒有察覺,便輕咳一聲站起身:“我去透口氣。”
爾爾以為他是實在不樂意喝這湯,也不強求,一邊點頭一邊將他的湯盅也拿了過來。
衣擺拂過門檻,離燁走到庭院里,以神思回問:“怎么?”
燭焱道:“太和上了九霄,天道卦人被迫派乾天前往西海問罪,他走的時候帶了五萬人馬。”
動作還挺快?離燁有些意外:“天道卦人這么舍得?”
燭焱哂笑:“是我等低估了太和。”
原以為就是個獨開仙門的老神仙,修為算不得頂上層,地位也不見得有多高,可這些年在他手里飛升的神仙實在不少,有幾位遠古老神竟也出來幫著他說話,天道卦人竟是被逼到不得不允準乾天帶兵下界。
如此一來,他們做事倒是更方便了。
“幽冥如何?”離燁問。
燭焱將情況稟告一番,又有些為難:“龍紓還沒回來。”
“派人去找便是。”離燁不甚關心,“若旁人去無用,你便親自去一趟。”
“是。”燭焱頓了頓,又問,“那我們何時動身?”
“等乾天到了西海之后。”離燁道,“你們便出發。”
算算他們的腳程,許是兩日之后即可。
燭焱有些激動地應了,聲音跟著就消失,離燁站在原地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雨過放晴的天,眸子里神色冷淡。
爾爾喝完湯就小睡了一會兒。
她是有些累的,原想好生休息片刻,誰曾想眼睛一閉就做了夢。
夢里人間發了洪水,生靈涂炭,餓殍遍野,瘟疫隨之而來,短短數月,人間便與煉獄無二。她站在行云上,焦急地想拉住離燁的衣袖,扭頭卻見他提著弒鳳刀,頭也不回地朝九霄上去了。
群神混戰,燭焱不知為何站在最顯眼的地方,負手沖她笑。
天上落了雷,電光所照之處,天地將合。
驚出一身冷汗,爾爾猛地坐起了身。
離燁恰巧回到她身邊,剛坐下就被她這動作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