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天邊一道巨大的電弧劃破天穹,巨大的雷鳴聲響徹天地云霄。
天穹上的烏云似乎動了,山間沉悶的熱流也仿佛動了。
漆黑一片的山野老廟前,氣氛詭異無比,直至這種詭異氣氛到了某一個臨界點時,被其余三人為之忌憚的寧家少女,突然跳下馬車。
沉寂在自我意識世界中的阿綾頓時驚醒。
她內(nèi)心首先是驚濤駭浪——為自己剛才荒誕的念頭;
其次被波瀾打散的怨恨,又一次被點燃——她到底是已經(jīng)生了殺念,若不殺,她沒辦法跨過心中自尊心那一道檻。
可還沒等她有任何舉動。
黑夜中,少女側著一張臉,笑瞇瞇的,似人畜無害。
道:“世上難事太多了,其中一件叫做懸崖勒馬,今日你做到了一半,而我也做到了一半,也許如今論快,我不如你,但你也切記一點,論殺人,你——不如我!”
阿綾卻因方才那一番話頓住了。
寧無心嗓音似有淡淡笑意,說的輕描淡寫,就像蜻蜓點水,掀動一絲漣漪,可細細一品,那一縷漣漪竟然逐漸在她心湖中掀起波瀾,最終卷起驚濤駭浪!
*
就在前一刻,寶通巷牟家發(fā)生了一場無法避免的干戈。
在道法禁絕的小鎮(zhèn)里,這樣的干戈,怕是有千余年沒有發(fā)生過了。
哪怕過程中,不論是牟家那位老名宿,還是寧家那一位,都只出了一招。
但那一招所招來的后果,小鎮(zhèn)內(nèi)自認能擔下來的老家伙也沒幾個。
沉眠長久的大陣瞬息運轉,一記如雷劫般的懲戒直接落在兩人身上。
表面上劈了個皮開肉綻,實則已是傷筋動骨,根骨之骨!
這一場干戈波及很廣,卻迅速就被掩蓋下來。
除去那些茍延殘喘的老家伙外,也只驚動了牟家大小。
寧赤顏被大陣逐出牟家祖宅,院落陣法結界撤去,牟家一干人如魚貫而入。
一家子都擔憂自家這擎天柱一般的老人有個三長兩短,可最終,那位那已經(jīng)渾身血跡的牟家老祖卻艱難地擺手,示意他這些后輩子孫離去,只留下了外人眼中的牟家小少爺,牟長生。
瘦高的少年跪在亭子外,看著那已然出氣大于進氣的干瘦嶙峋的老人,心中的怒氣頓時有些有外泄,難以自持,十四五歲的少年,知道不少隱秘,卻到底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罷了。
“老祖宗……”少年剛欲開口,老人卻抬首示意他莫說。
他而今不比往昔,再無法鎮(zhèn)住其余家族的窺視,有些事家族秘事,斷不可傳出去了。
老人捏碎了手中一截短香,裊裊的煙霧飄蕩,一點點鉆入老人鼻中,老人奄奄一息之態(tài),方才淡去,整個人也似有了一縷生機。
回光返照。
高瘦少年死死捏著的拳頭抑制不住在顫抖著。
可轉眼,他就發(fā)現(xiàn),老祖宗那越發(fā)渾濁的目中,有一絲叫人看不懂的惋惜與一道叫人耐人尋味的得逞。
他整個人非但沒有半絲死期將至的恐慌,反倒有種從他懂事以來都不曾見過的平靜。
就像壓在肩上巨山,忽然卸下,無比輕松。
*
子時七刻,寧老婆子被逐出牟家祖宅,頭發(fā)花白的老嫗同樣一身鮮血,身上某件高階法寶的護身符也被毀了個徹底。
她到底沒算到,曾經(jīng)也是意氣風發(fā)的牟家老名宿,竟走到了這一步,僅剩最后一口氣撐著。
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收攏回部分力量,老道友怕是要血濺當場。
倒不是她不忍。
只老道友一死,自己這把老骨頭怕也很難活著走出這座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