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醒來已經是夜半三分,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遠處,她撐起身子,四肢的梵印簇簇燃起,十指連心,灼得水月全身筋脈近乎碎裂。
在尚未探請環境的情況下,水月也只能隱忍不發,艱難挪身下床。腳步聲從沿著外墻靠近門口,水月屏住呼吸,指尖凝聚一道雷符,全神貫注地盯住門扇。
月光映照出那人身影,欣長高大偏瘦,其舉動輕松聲小,似乎是怕打攪了屋里頭的人。
門開,一股子涼氣從外頭透進來,陰氣重重,水月鎖緊眉峰,背在后頭的右手捻緊雷符蓄勢待發。
黑靴踏入門檻,轉向內室,徑直朝水月走來。隨著足音臨近,墻壁上懸掛的孔雀青銅燈盞盞亮起,屋子明亮了卻抵不住那人周身散發的黑沉戾氣。
厚重的妖邪之氣迎面撲來,水月反而收起雷符,抬起頭直直看向來者。
臉廓線條柔和,五官俊秀,著一身藏青色交領長衫,同色腰帶緊系腰間,暖白色麒麟玉佩垂掛其上,廣袖邊緣流云卷舒。偏偏是世家貴公子的打扮,周身繚繞的并非貴氣,恰猶如妖邪之中走出的浩然君子。
水月第一時間想到了墨魂,他的氣質高華正是踩著數不勝數的尸骨磨煉出來的,美得驚心動魄,也美得危險至極。
“好久不見,水月?!蹦凶与S意端坐在一旁,略蒼白的雙手輕輕擱在雙膝上,丹鳳眸微瞇,仿佛有洞穿人心的魄力,讓水月不禁產生回避之意。
水月認得這個人,在原身記憶里看到過,越州女子公選理想夫婿,平西王長子,梵江帝親封的世子——越無渡。
衣冠禽獸四個字由越無渡闡釋最合適不過,水月暗自嘲諷一頓,想來越無渡并非常人,區區幻容術瞞不過他,便大大方方承認身份,“世子明知道我是水月,怎么不殺了我?”
越無渡眸中帶著滲骨的笑,暗紅的薄唇噙著淺淺弧度,徐徐道,“我喜歡你,又怎么會殺你呢?”
水月冷笑。幾年前滅水家花家上下,幾個月前帶領天機閣修士差點殺死原身的越無渡,此刻居然可笑地說喜歡她,還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好哄的。
水月不與他繞彎子,直說,“半途劫我過來目的何為?”
越無渡搖頭輕笑,不回答,揚手召出一面鏡子飛至水月面門。水月正眼盯著鏡面,本來平凡無奇的容貌一點點褪化成原來清潤柔美的模樣,越無渡認出她身份的法子不言而喻。
水月謹慎發問,“什么意思?”
越無渡道,“這是鏡妖,本世子給你的彩禮,好好收下?!?
鏡面頭頂圓溜溜的獨眼彎成月牙,顯然很樂意跟在水月身邊,主子剛說完話,它就掉到水月手中躺著了。
水月對此甚是抗拒,正眼舉起來摔了,越無渡此時開口,“好歹是法境鏡妖,能復制世間萬物,摔壞了多可惜啊!”
水月將鏡妖甩給越無渡,冷聲道,“我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可能接受你任何東西,包括婚禮!”
不知是否看錯了,那雙妖異的丹鳳眸劃過一絲落寞,水月閉上嘴,心里有點小小的罪惡感。
越無渡起身,右手拖著鏡妖走到水月面前,將鏡妖拍在被褥上,舉手抖抖廣袖,墨黑色修眉緊蹙,一把扣住水月下巴,水月想反抗卻發現自己根本毫無一戰之力!
越無渡修為起碼在元境之上,不愧是用采陰邪術逆天道修行的邪魔外道,短短幾個月竟趕超元境,成了她難以匹敵的強者。
“逃了幾年了,好不容易被我抓回來,這婚你必須結,這彩禮你必須收!”越無渡扣緊水月下顎,面容陰鷙地警告水月,傾身逼近水月,大有強占的念頭。
水月心知自己不是對手,正面對不過只好暫時妥協,閉了眼認命點頭。
外頭冒出一記聲響,水月與越無渡齊齊看過去,只捕捉到匆匆劃過的一抹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