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九年,九月二十五。
此時天策軍尚未出海,還在會稽與司馬道子聯軍鏖戰。
距離會稽千里之遙的武陵,此時亦有事情發生。
武陵郡地處荊州,在襄陽以南,為東晉之疆域。此郡人煙較少,雖說環境秀美,卻總覺有幾分荒涼。
就在武陵境內一條清澈的小溪旁邊,兩個灰頭土臉的年輕女子各自提著劍,明顯是相互提防著,沿著水源的方向共同踟躕前進。
細細一看,這兩個女子雖說滿身灰土爛葉,卻都是五官精致的美人。身上的服飾穿著用料也十分考究,如果除去其表面的灰塵,足以稱得上華貴絕倫。
其中稍高挑的女子走在前面,紅發披肩,火紅色的窄袖軟甲貼身穿著,盡顯巾幗之風。此刻她隨意地挽著手中細劍,正一邊沿著溪流尋路,一邊分神關注著旁邊那個瘦小些的女子。
那瘦小些的女子則是黑色長發,一身淺藍色的流云水袖,只是看起來臟兮兮的,氣勢遠不如前面的紅發女子。似乎知道自己弱勢,黑發女子把手里的利刃握得緊緊的,也不看路,一門心思地防備著紅發女子。
當然,黑發女子似乎并不愿意讓自己的弱勢地位太明顯,所以企圖從言語上占些便宜。
“楊詩意,本公主勸你不要白費心思了,你那未婚夫,說不定早就死了。”
“嘿,你如何挑中了這樣一個男人,他那日為了哄騙桓玄降秦,還假傳偽帝苻堅的詔書,真是滿嘴謊話。”
“嘻嘻,你怎么不說話,是在擔心你爹嗎?說不定本公主的大軍此刻已經攻入白帝城了呢。”
楊詩意一路上顯然受慣了這樣的挑釁,如今已經可以坦然面對,并不動怒,直接無視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司馬執畫。
這一切,還要從九月十八日說起。
卻說那日楊安領兵支援白帝城,楊詩意心中掛念裴盛秦,于是混入軍中。在入城時單騎出奔,欲繞開白帝城,入荊州找尋裴盛秦。
司馬執畫聰慧過人,提前就在白帝城附近布置了明暗無數哨探。楊詩意繞道時雖已盡量小心,卻還是被晉軍的哨探察覺。
只是那時楊安為了掩護女兒,下令白帝城全力出擊牽制晉軍,晉軍倉促之間慌忙應對,所有人手都填了進去。司馬執畫查出了偷渡入境的是楊安的女兒,想要將她抓住,卻又抽不出兵力去堵截。
眼見這條大魚就要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司馬執畫心有不甘,索性一咬牙,點齊了貼身保護她的十來個女侍衛,親自追了出去。在她想來,這楊詩意單人匹馬,就算會點兒武功,自己這十來個女侍衛要收拾她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一追,就從益州追入了荊州,從白帝城追到襄陽,從襄陽追到了秭歸,再從秭歸向南,一路追到了武陵附近。
到了武陵境內,好不容易追上了楊詩意,誰料楊詩意武力值爆表,竟然硬生生突出圍去。司馬執畫又纏著楊詩意追了上去,這次她上了頭,竟沒注意到她那十來個女侍衛。
楊詩意騎的馬可是難得的千里駒,司馬執畫的坐騎也是難得的好馬,兩人一前一后,不管不顧地追趕起來。女侍衛們騎的只是軍中普通的戰馬,漸漸地力有不逮。
不知過了多久,經過一片泥澤地時,二人的馬雙雙陷了進去。棄馬之后,司馬執畫這才陡然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自己的女侍衛們竟都走散了。
這一下子形式逆轉,司馬執畫獨自面對楊詩意,自然就談不上擒拿了。按照正常的劇情,這時候應該楊詩意反過來收拾弱雞一樣的司馬執畫。
可惜楊詩意在前一次突圍時受了些內傷,身體虛弱,所以和司馬執畫漸漸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現在二人算是迷路了,在這荒郊野外的,一直沒有人煙,也不知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