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蠔不再理會王皮,轉身朝著前來送行的鄧羌走去。
能對張帥如此不客氣說話的,只有鄧帥;能對鄧帥如此不客氣說話的,亦只有張帥!
裴盛秦亦扭頭看去,鄧羌今日穿著一件藍色錦袍。鄧立和徐鈺杰就跟在鄧羌后面,鄧立發現了裴盛秦,正朝著裴盛秦擠眉弄眼。
“畢竟東流去?”
王皮愣在原地,眸子里閃過不甘之意。
“三叔,您沒事兒吧?”
王鎮惡覺得王皮有些不對勁,頗為擔憂地問道。
王皮當即臉色一變,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笑嘻嘻地說道:“你三叔我能有啥事,難得今天天氣好,要不要今晚三叔帶你和國安去逛逛窯子?”
王鎮惡實在不知道天氣好和逛窯子有什么關聯,不過三叔一貫不正經,王鎮惡也早已習以為常了。見三叔沒事,王鎮惡便又小跑到了裴盛秦和王國安旁邊——裴盛秦正在給王國安介紹鄧立和徐鈺杰。
王皮站在原地,身體不為人察覺地顫抖著,張蠔先前一句話,竟似觸到了他的痛點。
王皮緩緩閉上眼睛,思緒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壽光三年,月圓之夜。那輪月,如血。
那天夜里,長安城安靜得讓人害怕,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懸鏡使親自敲開了王家的大門,他帶來了一封圣旨——他是大秦朝最后一位懸鏡使,在他被凌遲處死之后,懸鏡司便改名為青蠅司,懸鏡使一職亦不復存在。
父親王猛,一直是王皮心目中最聰明,最智慧的人,同時也是小王皮的偶像。王猛從小就教導王皮,吃著大秦朝的俸祿,便該忠于大秦皇帝,忠于大秦子民,精忠報國!
這一次,王皮本以為,父親王猛還會和往常一樣,擺開香案,恭敬地接下圣旨。然而,王皮沒有想到的是,王猛不但沒有將懸鏡使迎進府內接旨,反而帶著持木棍的家丁來到門前,劈頭蓋臉的把懸鏡使打翻在地,扔出了門外。
然后,王猛還對著掉落在地的圣旨使勁吐了口唾沫,然后還反復踩了幾腳。
王皮看著父親依舊高大的背影,感覺有些陌生,這還是他的父親嗎,這還是從小教導他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的父親嗎?
那是在外代表著大秦皇帝的懸鏡使啊,父親怎么能把他打翻在地?那是大秦皇帝的圣旨啊,父親怎能這般踐踏!
王皮想要撿起地上那張污濁的圣旨,卻被王猛狠狠踢了一腳,斥道:“這是禍根,不準碰!”
然后,王猛竟又望著天空,冷笑著自語道:“大秦皇帝?我呸!”
就在這時,王皮看到門外的街道上有一隊隊人影走動,他們拿著或是棍棒,或是刀槍,他們穿著窄袖短襟的家丁服飾。王皮認了出來,這邊幾個人,似乎是東海王苻堅府上的家丁;那邊幾個人,似乎是清河王苻法府上的家丁。
他們殺氣騰騰,竟是朝著皇宮的方向行走!
被扔出王家大門的懸鏡使癱在門外,這位在大秦朝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大人物,現在居然像一條快要死去的野狗一般,王皮甚至看到了他絕望而悲哀的眼神。
沒有人注意到,年幼的王皮在一片混亂之中,偷偷撿起了地上的那封圣旨......
第二天,許多許多人被押到菜市口殺頭,人頭都堆成了山。王猛不準家人出門,王皮卻偷偷溜出去看了。官府宣告罪名,這些殺頭的人都犯了謀逆大罪。
王皮數了數,那些殺頭的謀逆重犯,里面有一百五十八人是御前帶械班直,兩百七十七人是懸鏡司執事,還有許多許多忠心耿耿的開國老臣......這些人,分明都是對大秦朝最為忠誠的人啊!他們怎么會謀逆呢?
回家的路上,王皮又路過了東宮。他看到東海王世子在一大群士兵的簇擁之下,站在東宮門口,正帶著嘲弄的笑容冷眼看著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