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話中夾雜著一股怨氣,自然是拐彎抹角的諷刺,將裴盛秦當初罵昏謝安與司馬曜的書信喻為下三濫。裴盛秦并不知道,由于他連續兩次靠寫信氣昏了晉朝的丞相與皇帝,他在晉朝的名聲不但臭到了極點,還得了一個外號,叫裴噴子。凡是晉朝的“愛國士子”,沒有誰提到裴噴子不罵上幾句的。
片刻間,裴盛秦已有定計,見陶淵明說話陰陽怪氣,也不理會:“既然陶大人作的是懷古詩,那么本侯便也作一首懷古詩吧。”
言語間,裴盛秦便已走出座位,在大廳中緩緩度步。既然開始裝逼了,自然得做全套,姿勢要帥。
走到第七步時,裴盛秦才緩緩念道:“萬里車書一混同,”
“哼,這裴噴子還想效仿三國時的曹植七步成詩?他也配?”嵇曠面露冷笑,對陶淵明小聲說道。
陶淵明神情有些肅然,并沒有附和嵇曠的話。事實上,聽到裴盛秦這開頭一句,他原本十成的信心,便已只剩七成。因為他從裴盛秦這半句詩中,聽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霸道之意!詩中存意,最是可貴。
此時,裴盛秦又念出了第一句的后半句:“江南豈有別疆封?”
秦朝官員聽到這半句,皆是精神一震,好一句江南豈有別疆封!這普天之下,率土之濱,皆是大秦朝的疆土,河山萬里,皆是書同文,車同軌。獨獨江南一隅,竟是別國的封疆,這簡直是豈有此理??!裴侯這詩,寫得霸氣??!
嵇曠迅速冷下臉來,沉聲道:“裴盛秦,你想說什么!”
陶淵明臉色有些蒼白,他已經感受到了這一句詩中蘊含的濃濃至尊意境。單論詞藻華美,裴盛秦這句詩或許比不上他的《詠荊軻》,但是從意境上來看,卻已比《詠荊軻》高出了許多。陶淵明的七成信心,到此只剩五成,只能寄希望于裴盛秦虎頭蛇尾,后半闕詩不行。
裴盛秦不理會嵇曠的聒噪,繼續念道:“提兵百萬西湖側,”
有些機靈的秦朝官員,已經感覺到了一絲不安。裴侯這詩解氣是解氣,但是挑釁意味未免也太足了吧。那陶淵明卻也只是借五百年前荊軻刺秦之事,隱喻逆賊麻秋,借古諷今。但裴侯這詩似乎連指桑罵槐都免了,這是直接貼著臉罵?
暗諷雙方都能接受,畢竟只是暗中隱喻,沒有說出口。但公然說出來,這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如今秦朝與晉朝畢竟已經議和了,裴侯這樣公然侮辱晉朝,真的好嗎?提兵百萬西湖側......這句太過分了啊!
嵇曠豁然起身,抽出背后的紫色瑤琴,怒道:“裴盛秦,你若膽敢公然侮辱我朝,本官今日必不與你干休!”
對嵇氏子弟而言,嵇琴是樂器,也是武器。琴身是上等沉木做的,砸到人身上威力不比尋常的鐵錘小。琴弦是天蠶絲,輕輕挑出一根往人脖子上一蹭,血管就被割開了,比刀還鋒利。
裴盛秦不慌不忙,朗聲笑道:“嵇侯莫慌,待聽完最后半句,你一定會夸我寫得好的?!?
“呸,你侮辱我朝,還想我夸你?”嵇曠眼睛有些紅了。
裴盛秦怕這傻逼真的動手,也不賣關子了,高聲道:“聽好了,我這最后半句是,立馬吳山第一峰!”
“你還想在我朝橫刀立馬?”嵇曠怒吼一聲,正要上前去打裴盛秦,卻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咦,你說的是立馬吳山第一峰......吳山......”
嵇曠一屁股坐回位置上,表情瞬間古怪起來。
裴盛秦知道嵇曠是聽懂了,連忙問道:“嵇侯,敢問我這詩作得好不好?”
嵇曠沉默片刻,道:“極好?!?
裴盛秦又追問:“嵇侯覺得我這詩中所寫,對是不對?”
嵇曠嘆道:“裴侯寫得非常對!”
裴盛秦笑道:“那嵇侯還不快夸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