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收起,東方露出了稍許明白色的魚肚皮,天地間也多了絲絲光亮,已能看清身邊的事物了。 酣睡一夜的鳥兒在‘早起的小鳥有蟲吃’的偉大感召下,秉承鳥族繁衍發展的光輝理念,紛紛離巢而去,開始一天的覓食工作。靜謐的密林中,瞬間多了幾分快樂的鳥語,嘰嘰喳喳盤旋在樹梢上來回嬉鬧。 樹梢下,一支延綿數里的隊伍正在休整,從橫七豎八的睡覺姿勢以及破舊襤褸的穿著扮相,可以推測出這支隊伍曾經受過的痛苦悲慘,緊皺凝結的眉頭顯得那么疲憊。天色即將大亮,可沒有一個人愿意脫離這安逸舒適,都想抓緊剩余的時間再補充一下體力,而后迎接可能到來的長途跋涉或是無情廝殺。 遠處炊煙裊裊,十數個柴鍋前人影綽綽,那是軍中的炊事兵正在忙碌著早餐,大米、野菜、鹽巴充分發酵后產生的香氣四處飄散,仿佛激烈的軍號聲,無情摧殘著戰士們的美夢,酣睡的隊伍中頓時響起了淅淅嗦嗦的聲音,不多時,已有大半戰士揉著惺忪的眼睛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向柴鍋 隊伍中央,一處被清理得干干凈凈的空地上矗立著一頂暗綠色的帳篷,帳篷四周分別放置一盞燒炭的小銅盆,炭火即將熄滅,發出裊裊煙霧,似乎在使命終結前極力釋放自己最后的余溫。 放眼四周,除了這一頂帳篷外,再無其他帳篷矗立。 在野外行軍能住得起帳篷的絕對是軍中的將領,或者是隨軍的文官,目前,這頂帳篷的主人就是工部侍郎趙文華的專屬禁臠。 帳篷內,趙文華正躺在柔軟的行軍床上,來回翻騰著略顯發福的身體,床架似乎不甘忍受虐待,不屈不撓地發出吱呀吱呀的委屈聲。 沒錯,趙文華失眠了,緊皺的眉頭顯得精神極度焦慮。輾轉反側了一晚上,一直在想一個可能會影響到終身幸福的大事,稍微操作不好,官運生涯或許會因此而終止哪怕他有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號稱無所不能的干爹。 數日前,趙文華接到了嘉靖帝給他的八百里加急申飭旨意,那一刻,在東南沿海作威作福數月的他第一次產生了深深的憂慮,也嘗到了被皇帝責罵的痛楚。 事情的原因很簡單徽州事件的不可控發展,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大臣,竟敢上疏彈劾他,說他督戰不力,致使百余名倭寇橫行數省幾千里而不能剿滅,言下之意就是趙文華畏戰怯戰,有損大明王朝聲名,刻意在即將羽化升仙的道君皇帝臉上抹黑。 嘉靖帝雷霆震怒,決定不再護犢子,據說在謹身精舍丹房指著干爹嚴嵩的鼻子大罵,若不是干爹官場文化底蘊深厚,坑蒙拐騙手段精湛,臨場發揮機變超常,以嘉靖帝那猜疑禁忌的心思,或許早把趙文華當做通倭主謀處理了。 自接到嘉靖帝的申飭旨意后,追求完美生活品質的趙文華茶不思飯不想,徹底放棄了橫行霸道,每日生活在戰戰兢兢中無法自拔,也無心揣摩坑害忠臣良將的心思了,抗倭大業的局勢把控完全賦予了胡宗憲,只把自己關在一個小黑屋中,從此多了一項封建迷信活動日夜焚香禱告菩薩,祈求這伙倭寇燒光殺光搶光后趕緊離開,別尼瑪給老子惹事了,可惜的是菩薩她老人家睡得比他還早,完全無視趙文華的衷心禱告。 于是這伙倭寇臉皮厚過城墻,劫掠差不多了硬是賴著不走,非要來個千里大迂回不可。這一迂回不要緊,趙文華便被徹底調動起來了,數月時間里,他率領官軍盡跟著倭寇東奔西跑,倭寇到東,他跟到東,倭寇往西,他跟到西,就是死活找不到這幫畜生,還被拖累得滿身傷痕。心疲力竭之下,難免杞人憂天,產生了對生活不易的種種詛咒,生無可戀的心思一日重于一日。 絕處逢生,柳暗花明,菩薩似乎還沒有完全拋棄趙文華。 數日前,斥候終于聯系上了同樣心憂如焚的應天巡撫曹邦輔,在得知他剿倭戰果累累后,趙文華心中一動,遂提出要聯合行動,聯合絞殺這伙畜生。 曹邦輔不敢忤逆,眼含欲砍死趙文華這畜生的蠢蠢欲動,老淚縱橫答應了這一奇恥大辱。趙文華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