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骨頭則支起衣領,好似被一截指頭掀開,凹陷的地方便露出一條縫隙,壓也壓不平。李懷信的目光從縫隙之處漏進去,腦子里亂七八糟的閃過無數想法,比如鎖骨太深,肩線單薄,太瘦了,比如衣服太深,皮膚太白,像他常年擱在案頭的宣紙,他想在上頭點墨,寫意,然后心浮氣躁的,又想弄臟它,揉作一團,毀了它。ii
以至于忘了去跟那名心高氣傲的妾室計較。
而他突然的緘默,引起了貞白的疑惑,抬眼看去,就見對方目不轉睛盯著自己,長眸半垂,視線所落似在頸項之處。
這人向來是個講究的,注重儀態,對人對己挑三揀四,貞白下意識抬手輕拂,以為那里有什么不妥。
長指無意壓住了領口鎖骨的縫隙,李懷信倏地回魂,撞上貞白那雙不惑的眼睛,他沒有慌張,反倒嘖了一聲,嫌她衣領開得太低。
這數九寒天的,應該把脖子也一并遮起來。
李懷信收回目光,往墳頭踱了兩步,因為下葬沒幾天,屬新的黃土堆,上面寸草不生。
樊夫人哆嗦著問“老爺及我兒才剛剛下葬,你卻說此地消受不起,難不成還是因為葬在此地,才令我兩個兒子死的死,傷的傷嗎?”ii
按理說,不至于。
因為,貞白道“這里陰陽沖和,五土四備,兆示吉祥,葬之,即便德性不及,也不至于累及子孫傷亡?!?
樊夫人不解“那是何緣故?”
這是塊吉地,但卻又透著不祥,這是貞白和李懷信到此產生的第一感覺。
四周雜草叢生,繞墳一圈,方圓幾丈內沒有樹木,在這半山腰上,是塊平整的曠地。貞白與樊夫人說話間,李懷信已經不知不覺踱到草叢里,四下逡巡,須臾,又往回走,掃了眼墓碑,緩緩道“這塊地,怕是早就給人占了?!?
樊夫人聞言一驚“什么?”
貞白迎著李懷信遞來的目光,微微頷首,向后退兩步,半蹲在兩座相鄰的墳墓之間,握著劍柄,將陰沉木劍插進黃土,至盡根沒入。ii
那妾室看著她舉止,不禁問道“你做什么?”
須臾,貞白抽劍起身“此地雖吉,但亡者葬此形神不安,需立即遷墳,不容耽擱?!?
“遷墳?!”樊夫人及妾室異口同聲。
樊夫人道“這剛下葬,就要遷墳?怎可使得?”
“父祖子孫氣血想通,彼安則此安,彼危則此危,先人形神不安,子孫便會有死傷之患?!必懓椎馈案螞r,樊老爺和長子壓在別人的墳頭上?!?
李懷信接話“也就是墳疊墳,墓上墓,你壓著別人的子孫后代地位低下,自己也家宅不寧,不遷墳還想怎地?”
眾人驚得瞪大眼,妾室不敢置信“怎……怎……怎么可能?”ii
樊夫人更是方寸大亂,但如今家里男人死傷一片,剩幾個婦道人家,就指著她能拿主意。茲事體大,樊夫人不敢不信,又不敢輕信,左右為難之際,遂吩咐小廝去把孫先生請來,畢竟這塊葬地當初是他定的穴,結果被人看出了大問題,那還得了。
小廝猶豫說“可孫先生被鄰村一戶人家請了去做法驅鬼了?!?
樊夫人急道“那也去給我請來。”
小廝匆忙去了,李懷信繞墳一圈,以步丈量,數到三寸,扒開雜草查看泥土顏色,然后直起身,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沖貞白招了招手。
貞白“……什么?”
“五帝錢?!彼f“讓馮天下地去看看?!?
貞白掏出五帝錢,指尖一彈,只聽銅錢嗡鳴一聲,面前青煙裊裊,聚形成白衣少年,靈體透明,肉眼不見。ii
馮天迷迷瞪瞪清醒過來,看到貞白的瞬間,條件反射性一憷“娘誒?!憋L似的卷到李懷信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