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漆黑一片,貞白點一盞青燈,剛照亮路,幾根盤踞在臺階上的青蛇則蜿蜒著曲行逃竄,眼前是開闊的長階,青磚鋪砌,隧道兩壁鑿浮雕,繪各式僧徒沙彌的肖像。 往下行,陰冷的空氣壓著燈火,將滅不滅,應該是太過潮的緣故,光源能照射到的地方并不多,貞白又引燃一張火符,光線比方才強些,能看到地宮方室的整面墻壁,整整齊齊挖了無數壁槽,每個壁槽中存放一只龕盒,頂部刻法號,乃歷代法華寺普通眾僧的骨灰盒。 墻壁的中央有一個燈槽,貞白隨手引燃,再回頭,隱見近處一根巨大的柱石,直插入地底,上頭刻寫著一串密密匝匝的經文,令她想起在塔室里見過的那一根根“經幢?” “怪不得。”李懷信道“經幢多半立在佛寺或者陵墓的地宮……” 他話到一半,驀地頓住,緩緩朝經幢靠近“念經的聲音,好像是從這里頭傳出來的……” “不是經幢!”馮天倏地叫住他“別靠近!” 李懷信及時駐足“什么?” 馮天慎之又慎的,遠遠圍著柱石轉一圈,然后說“這是馭鬼樁!” “那上面刻的難道是……”李懷信抬頭望,卻因為離得稍遠且光線太弱,上面的字體小而密匝,看不太清,他瞇了瞇眼,續道“引魂經?” 馮天是魂體,不敢靠近,但貞白卻不忌憚,她緩步走上前,盯著石柱半響“引魂經?馭鬼樁?馭哪里來的鬼魂?” 一聲聲此起彼伏的誦吟從石柱中滲出,哪里來的鬼魂不言而喻,貞白抬手,緩緩伸向前,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柱壁時,誦吟聲戛然而止,柱壁里猛地伸出無數只慘白的手,爭先恐后抓住她,狠狠拖拽。 貞白猝不及防,趔趄一步,被李懷信迅速撈了一把,奮力拖到安全的距離。 短促的瞬間,貞白分明看得明白,柱壁里無數張僧徒的模樣,在艱難苦熬中掙扎,那么多只伸出來的鬼手,卻并不像要將她拖進去,而是希望她拉他們一把,將他們從馭鬼樁的禁錮中解脫出來。 唐季年驚駭的瞪大眼,那無數名擁擠在柱壁里的冤魂都不陌生,他甚至看到幾張異常熟悉的面孔,有一位還是總攬寺院庶務的監寺,唐季年被嚇得退后一步,顫聲道“這些,全都是當年被波摩羅殘害的法華寺弟子。” 他后怕不已“我以為他們早已身死魂消,沒想到,居然全被禁錮在了地宮之中。” 而就在相鄰不遠處,還豎立著另一根石柱,貞白隱隱想起在塔樓一層,滿室地涌金蓮中豎著好幾根經幢,當時她和李懷信都并未做多留意,現在看來,那些經幢應該就是從上至下直貫到底,插入地宮之中的,她迅速繞方室走一圈,手捏伶仃火星,擲出去,在微弱的光暈里,和李懷信分別點燃四壁燈槽,整個地宮的景象則大致隱現出來,雖不算亮堂,好在目能識物。 此時,馮天倏地喊了一聲“看頂部!” 所有人齊齊抬頭,皆為之一怵。 只見地宮頂壁上,密密麻麻懸吊著無數具骨駭,漏出肩膀以下的軀干,被植物的根莖縱橫交錯纏縛住,每一節骸骨周身以炭黑字體寫滿經文。 馮天道“是那些用來做成千佛蓮臺的僧人,被焊在塔樓和地宮之間,頭骨在上,軀干在下。” 又因為在一層塔室中,所有骷髏頭骨都被包裹在花壇泥土中,通通隱藏了起來,入目則是一片燦爛無比的地涌金蓮,遠不及在地宮所見的千具尸骨觸目驚心,再加上疊了滿滿當當四面墻的僧徒骨殖,這里相當于就是個大型墳場。 直到現在,貞白掃視整個地宮,才猛然意識到“七根!這里是七根馭鬼樁!” 李懷信聞言,抬眼看過去,都無需默數,心下便是一凜。 居然又跟七這個數字相關,他們一路走來,經歷亂葬崗七山,棗林村七門,現在又是法華寺七根馭鬼樁,未免也太湊巧了?! “難道是這個番僧布下的陣法?”貞白仿佛快要觸到真相,目光疾速在四下搜尋,她記得番僧在自己手里消失時,一縷陰氣滲入到地宮,不可能就此不知所蹤了,但現在,她卻連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貞白情急之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