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信瞥一眼,抬眸,直視貞白,覺得好笑,又抬手,指腹摁著雙目揉了揉,更紅了,才若無其事的告訴她“我眼皮一直跳。”
貞白攥著錦帕,垂下手。
李懷信道“先坐吧,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講。”
碳火剛挑旺,屋里還是不夠暖,他緊了緊皮裘,雙手揣進袖子里“近日宮中傳來消息,可能與這個四方大陣相關。”
待貞白入座,他才將悉知的一切一一道來,對于那些國仇家恨,權謀相爭,李懷信知之甚少,為此也不敢以偏概全。
貞白垂眸細聽,直到他說完,才淡聲搭話“若說二十多年前,嚴家軍造反一事,我倒是有所耳聞,那些年邊疆戰事告急,百姓民不聊生,全賴嚴家軍駐守邊塞,抗戰殺敵。”這么久遠的事情,貞白獨居深山,之所以印象深刻,全賴老春那些日怒發沖冠的聲討,為邊塞的將士鳴不平,說什么嚴家滿門忠烈,世世代代,子子孫孫,皆為國捐軀,戰死沙場,最后卻因為門閥之爭,背上亂臣賊子的罵名,遺臭萬年。
老春當時多喝了幾杯,在不知觀跳著腳罵當今天子昏聵無能,最后一個倒仰,抱著酒壇躺在麥稈兒堆里,意識朦朧的念叨“小白啊,這世道怕是要亂了,你可千萬別下山。”
李懷信聽到此,忍不住插了嘴“但你后來下山了是嗎?”
“是。”卻不料這一走出來,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像老春說的,世道亂了,亂得一塌糊涂。
“你當時,為什么會出山?”
貞白沉默半響,李懷信立刻在間隙中有了猜測“是因為我二師叔?”
“他有難。”貞白惜字如金的回答,吐出三個字,卻破天荒的,跟他坦白承認了。
李懷信驀地一愣,等著下文,卻久久沒等到下文,果然師父預料的沒錯,他二師叔的下落,貞白是知情的“什么難?他如今人又在何處?”
貞白面無表情,直視他眼睛,正欲開口,卻被小圓子敲開了房門“殿下,寒時殿的師兄在門外,說來請白姐姐過去一趟。”
明明這一瞬間,貞白就快對他道出實情,卻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
正如昨夜李懷信而言,寒山君果然來請她過去,貞白轉身欲走,手腕驀地被攥住。
“不著急去。”李懷信道“咱們先把話說完。”
腕上的掌心溫涼,貞白道“等回來再說吧。”
李懷信不肯放手,好不容易談到貞白要對他敞開心扉了,話到一半,正勾人好奇,卻慘遭打斷,如何甘心。
但貞白還是那句,不是一種商量的口氣,近乎于不近人情了“回來再說。”
行吧,李懷信指腹輕輕蹭過她脈搏,松開,目送貞白踏出院落,地上的腳印亂七八糟,像心事,卻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僅僅一個背影,怎么就會教人依依不舍了?
李懷信端著姜茶,百無聊賴踱到院角,看圓子蹲在水槽邊上洗毛筆硯臺。
昨兒個寫完字,沒來得及清洗,過夜的墨汁干涸了,筆豪凝成一坨,需要在清水里泡軟。
小圓子在水里晃了晃,左手掰著另外幾只筆根檢查“上次也不知道是誰洗的,這么馬虎,里頭還有殘留的沉渣,這最傷筆豪。”
“是么。”李懷信捂著茶杯,小啜一口“若是壞了,就把人找出來賠。”
“那以后估計沒人再敢馬虎了,都是從宮里帶來的上品狼毫。”昂貴自不必說,就算殿下打個對折,也得耗盡他們大半年的月錢。
水被墨汁染黑,小圓子又重新換一盆新的,不斷在清水里晃動。
李懷信心里惦記寒時殿那頭,不知會是怎樣的結果,和小圓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純粹為打發時間,轉移注意力。
李懷信一個腦子掰成兩個用,再思及嚴家軍,在邊陲活動二十余年,卻未曾聽聞有攻城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