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信驚震之余,更頭疼欲裂,他強忍住,還有諸事不明“你不是,專程來太行尋他?”
既然知道人已死,還來尋什么?
貞白道“他的三魂,尚在人間?!?
李懷信擰緊眉,忍不住抬手去按眉心,貞白的臉在眼前模糊晃動,他呼吸急促,盡量讓語氣顯得平穩些“三魂?”
人既然已死,還千辛萬苦的跑來尋他三魂做什么?
李懷信疑問重重,想慢慢問,卻連開口都顯得吃力了“怎么……死的……?”
他極力集中注意力,盯住貞白翕張的唇齒,耳朵卻嗡嗡作響,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
頭上突襲一陣絞痛,李懷信眼前發花,一陣天旋地轉,雙膝一軟。
然后是來自馮天擔驚受怕的一聲嘶喊“懷信!”
李懷信感覺身體就像一根鴻毛,突然變得很輕很輕,隨著一塊崩落的青瓦,從檐角直墜而下。李懷信努力掀開眼皮,看見貞白飛身而來,張開雙臂,要擁住他。
多么,多么熟悉的一張臉,他好像見過,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個落日黃昏,她一襲白衣,逆光而來。
轟鳴的耳邊突然閃過一聲“小白。”
那是誰的聲音?在叫小白?
李懷信意識混淆,根本分辨不清,這些破碎的記憶是從何而來?
然后有無數的人,無數種聲音在耳邊呼喊。
“辟塵。”
“楊辟塵?!?
“二郎。”
“楊兄弟?!?
繁雜洶涌,幾乎快要將他吞沒。
腦子里仿佛要裂開,李懷信倏地扣緊一只胳膊,用了全力,想要分清,那些呼喊聲倏地又換了稱謂。
“懷信。”
“李老二?!?
“殿下。”
“二殿下。”
頭痛欲裂中,記憶攪成一團亂,他似乎在銅鏡里看見一張臉,俊朗而陌生的面孔,像在看自己,卻又不是他自己。然后如同云煙,在識海中迅速消散,變成一座隱于山窩里的木屋,匾額上刻寫著三個字“不知觀”。
不對!這是哪里來的記憶?他又何時去過不知觀?
忽然間,一只手撫上他眉心,卻像被一根燒紅的鐵鍬深深焊進頭顱中,肆意翻攪,疼得他雙膝一軟,再也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地。
但識海中恍惚一變,又出現另一番景象,那人道袍加身,立于東郡山巔的高臺之上,由三百六十塊青石平鋪成石圭,那是太行道的觀星臺。俯瞰其間,萬山環合,延綿千里,處處生云,不辨徑壑。
如此壯闊的山河,盡收眼底,他最終面朝一方,冷定中,吐出四個字“長平之征?!?
長平……
萬萬將士列陣,烏泱泱一片黑甲鋪陳開,帶著視死如歸的殺伐氣。
長矛紅巾,獵獵旗幟,迎風而展。
鼓噪起,號角鳴,龍騰虎嘯般,穿云破空,直殺天際。
兩軍對壘,萬馬奔騰,氣蓋山河般卷席了整個長平。
當第一具身體被撕開,血濺長空,終于殺氣騰騰的掀起了這場腥風血雨。
嘶吼,慘嚎,金戈交鳴。
淬骨,斷顱,叱咤喑嗚。
滿天陰云滾滾來,鐵血之氣彌散開。只見烽火硝煙,四處刀光血影,猩紅觸目。
有蹄鐵縱馬,欲從頭頂沖鋒,士卒的長矛至下而上,狠狠刺入馬腹,再重力剖開,熱血兜頭潑灑,澆了底下人滿臉滿身,而那馬背上的將士在墜馬的瞬間,就被無數柄長矛當空刺穿!
屠戮才剛剛開始,無以計數的兵刃在血肉中旋開,拖出支離破碎的殘骸,四肢崩裂。他們殺紅的眼底仿佛漫開無盡的血霧,最后變成你死我活的瘋狂,直到被取了首級,卻仍在拼死抵御中,緊握槍桿不放。
一幕幕戰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