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從家里出發,雷坐馬車來到了火車站,并見到了男爵的管家,斯沃特·格里芬,一個三十多歲的精明男人,豎著衣領,戴著灰色的寬邊軟帽。
陰沉的天氣下車站里點著大燈,潮濕冰冷的霧氣里有許多人影,搬動行李、搓手哈氣,或因為某一趟火車的誤點延遲而煩躁大罵。
“達諾切利特先生先過去了,等我們到了伍格黑德,克里斯少爺會迎接你的。”斯沃特站在火車站月臺旁的告示牌下方,頭頂上是微銹的拱架和“不得太過靠近月臺邊緣”的白色條幅,那條幅已經被鳥糞弄得污跡斑斑了。
“我聽男爵說過,他本來在經營一家公司?”雷隨口問道。
“他正賦閑在家。”斯沃特感慨道,“沒辦法,最近的環境不太景氣。”
片刻后二人坐上火車,斯沃特預訂了一間廂房。沒有普通車廂的擁擠,也沒有三教九流的人。上棕色清漆的墻壁上掛著銀邊鏡子,柚木圓桌旁是兩個絨布小沙發,從雷的位置向左看就是車窗,汽笛響起時,窗外的霧氣便緩緩向后移動。
斯沃特在安靜的車廂里向雷介紹他們將要去的地方——伍格黑德,在岡堡北邊幾百里外,坐火車大概要六個多小時,如果不晚點的話。菲爾德莊園就在那里,位于唐納斯鐸山腳,是達諾切利特男爵的產業。
“話說,您不是霧教的信徒吧?”斯沃特問道。
“我家人定期會祭祀并吃圣餐。”雷說。
“那你?”
“我個人對這個不大感冒。”雷隨口回答,“可以這么說,我是個無信者。”
“那太好了。”斯沃特松了口氣。
“怎么了,爵士討厭霧教信徒?”雷挑了下眉。
“那倒不是。”斯沃特搖頭,“只是在伍格黑德,爵士跟當地的修道院有些沖突。”
“因為土地嗎。”雷說。
“沒錯,伍格黑德本來是達諾切利特家族的封地。”斯沃特鄭重其事強調道,“三百年前的達克峽戰役,威廉二世向達諾切利特家族借了九萬鎊,后來以賜予這片土地來償還,當時是有字據的。”
“但字據不見了。”雷很輕易便從斯沃特的語氣中聽出他的潛臺詞。
“當然,再好的紙張也難以保存三百年,最主要的原因是誰想過皇室會賴賬?”斯沃特說,“不過皇室的確沒有賴賬,那些貪得無厭的教士卻是一幫見縫插針的蒼蠅,他們先被馮恩爵士接納后,非但不感恩戴德,竟擅自將修道院周圍的土地據為己有,并阻礙稅收官的工作。”
“所以,爵士也是這次圣像破壞運動的參與者?”雷問道。
“不,當然不是。”斯沃特搖頭,“不說題外話了,貝德維爾先生,我說這些只是想說,到了伍格黑德后盡量不要跟那些教士接觸,那里邊沒幾個好人。”
雷不置可否“為什么不找人主持公道?”
“爵士兩個月前就聯系了馬維斯主教大人。”斯沃特聳了下肩,“但你知道,他沒有字據。”
火車緩緩行駛,不多時便離開了岡堡。
沒了鍋爐里日夜不息燃燒的煤炭,沒了龐大煙囪里涌出的滾滾熱流、上千萬人熱烘烘的呼吸與排泄物,岡堡范圍外的環境,顯而易見的寒冷起來。火車軋著鐵軌隆隆作響,鐵軌路過一片杉木林,樹枝上還掛著拳頭粗的冰棱。
當火車抵達伍格黑德的時候已是黃昏,雷與斯沃特走下火車,車站前不接村后不著店,僅有的幾架路燈亮起頑強而微弱的光芒,遠方綿延的山林黑魆魆的,分外死寂。
一陣鈴響,一匹灰鬃的高頭大馬靠近過來,穿著淺棕色夾克的年輕男人翻身下馬,他動作嫻熟,靴子上沒戴馬刺,是個騎術精湛且愛馬的人。斯沃特立馬迎上,并向雷介紹這就是男爵的二兒子,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