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營帳,夜風裹挾著涼意打了個照面,這讓不久前才在守城時結束一場小戰的顧辰逸瞬間清醒不少。
主帳內,父帥還在與幾位副將議事;剛與自己一樣從戰場上下來的五弟辰達所在的左帳也亮著燈,而二哥顧辰逍換下了自己,還帶兵在城墻上巡查警戒著。
深夜的顧家軍營格外肅穆,風中只有病情嚴重的將士痛苦卻極力克制的聲音不時傳來。
顧辰逸一路巡視過去,那聲音令他心如火燒,握拳的手也不知不覺捏的骨節發白。
如今凡是染病的百姓或士兵,均設了住房營帳分開安置,防止擴大傳染,而顧家的三少將軍顧辰遙和六少將軍顧辰遂由于身份特殊,被安排在縣衙后的房間修養。
走進縣衙,卻見一位青衫綸巾的男子仍端坐堂上查看公文。
顧辰逸沖堂上抱拳行了個軍禮,朗聲道:“葉欽差,這么晚還未歇下么?”
那男子從公文中抬起頭來,他的氣質與顧辰逸常年征戰的鐵血英氣不同,溫文爾雅,當得起“君子如玉”四個字,只是溫潤下卻是掩不住的憔悴疲憊。
他見了顧辰逸,淺笑作揖道:“少將軍不也還未歇息,聽聞少將軍方才結束一場戰斗,在下又怎敢懈怠?!?
這位葉欽差,名喚葉子啟,是今年科舉的頭名,四月殿試朱筆御批的金科狀元。年方二十的狀元本該前程似錦,偏偏這葉子啟為人正直清廉,授官不久便被國舅曹仁手下的蠅營狗茍之輩視為眼中釘,隨后就被派到此地督查解決瘟疫一事,名為欽差,實則發配。況且北境兵兇戰危,讓一個文官前來,說是蓄意殺害也不為過。
曹仁。想到這個名字,顧辰逸在心中不住冷笑,自己與父帥苦心籌謀,派人入京秘密稟告當今圣上北境瘟疫一事,竟被這老賊暗中運作,只派了葉子啟這位“新官”前來“送死”,又命他的心腹王禧任監軍前往,一邊對顧家軍軍中弟兄指手畫腳,一邊令葉子啟處處掣肘,實在是“高明”的緊。
初見這位年輕欽差,顧辰逸心中不過是同情,但之后葉子啟殫精竭慮,穩定人心、安排物資、加強巡查,還要對付王禧的暗算……樁樁件件為顧家軍添了太多助力,這份同情也就化為了敬重。
想到此處,顧辰逸的語氣不由緩和了些:“如今北境三關的百姓并顧家軍上下皆仰賴著欽差,欽差自當保重才是。”
葉子啟素來敬重顧家上下,道:“救民于水火本就是為官者的本分,何況少將軍囑咐在下的這句話不也適用于少將軍本人么?”
想到明日軍務繁重不可耽擱太久,顧辰逸復抱了抱拳:“事務繁多,在下也不打擾欽差處理公務了,我去探望下三哥六弟便回?!?
葉子啟已低頭繼續查看公文了:“少將軍請便,只是……千萬小心?!?
待顧辰逸回到帳內,顧杉早已睡熟了。望著累到不行的小弟,想起遠遠瞧見的三哥六弟血色全無的臉,他只覺得有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想做些別的事來分散注意力,顧辰逸順手取了床頭放著的藥膏抹在幾日前戰場上受的幾道淺傷上。
沁涼的藥膏初抹上傷口時微微有些疼,藥物與肌膚接觸很快又有些發熱,然后疼痛也輕了下去。
上罷藥,顧辰逸把玩著手中的藥瓶,藥瓶的原主人不知不覺占滿了他的思緒。
顧辰逸自小與其他顧家兒郎一般被嚴格培養,學文習武一個也沒落下,十歲進軍營與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一同訓練,十二歲跟隨父親和兄長上戰場,他的人生,一半的光陰都在征戰中守護著華國國土,在朝堂上為顧家抵擋著明槍暗箭。
他用二十年時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顧家軍人,一個能和父親一起支撐起顧家的男人。
在二哥三哥成親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