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席上大人們卻已經用詩詞書畫的話題將剛才的不快遮掩過去了。雖然仍舊有人不時好奇地打量著阮青枝,但再也沒有人掃興地提起與她有關的話題。
一個小女孩子而已,只要皇上太后不在意,晦氣不晦氣的當然也都無所謂。
皇帝也調整了心情,重新露出笑容參與到了討論之中,道:“說到書畫,朕昨日仿佛聽到誰提了一嘴,說京中新出了一位書畫大家,連茂泉先生都驚動了?”
一個老臣神情激動慌忙附和:“正是!那‘棲梧老怪’只有兩幅畫作傳出,其中一幅已被茂泉先生高價收藏,另一幅又被外地客商買走,咱們枉自守著各大書齋那么久,竟然只能望洋興嘆!”
旁邊一人問道:“古大人一向不肯輕易贊人,今日怎的如此激動?”
那位古大人捋一捋胡須,嘿嘿笑道:“不瞞諸位說,下官機緣巧合購得那棲梧老怪的一幅字,確實是筆鋒雄健,別具一格。”
說罷,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兩個小廝便抬了一幅字出來,在眾人面前霍然展開。
阮青枝抬頭瞥了一眼,雙手捂臉嘀咕道:“這也太羞恥了……”
阮碧筠聽見了,立刻問道:“姐姐說什么?什么太羞恥了?你是覺得那幅字不好嗎?”
阮青枝認真地點了點頭:“豈止不好,簡直丟人現眼!”
這時太后和皇帝都已經站起來走到了那幅字前面。群臣圍在旁邊看得如癡如醉,連贊嘆都忘了。
古大人滿面紅光得意洋洋,正要趁機將這幅字獻給太后,卻聽見后面響起了女孩子的一聲驚呼:“天吶,姐姐你瘋了嗎?你竟然說棲梧老怪的字丟人現眼!”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隨后一片憤怒的喝罵聲毫不留情地響了起來。
文人對字畫的熱愛是誠摯的,這一點不容冒犯。當下眾人也顧不上是在皇帝太后眼前,也顧不上身為長輩官員的風度,對著那個敢于胡言亂語的女孩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就說相府那個煞命的女兒不該出門嘛!既沒見識又沒規矩,竟敢當眾口出狂言,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相府怎么會容許這樣的一個女兒活到如今!真是恥辱!
刺耳的罵聲如亂石不住地砸了過來。阮碧筠臉色蒼白站起身來仿佛有些無措,柳嬌嬌已經放開阮青枝的手站到了一旁。
只有阮青枝一臉茫然,仿佛根本聽不懂那些人在罵什么。
滿園子里罵聲久久不絕,只有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里響起一聲喃喃:“我家小六說,那個棲梧老怪就是阮家的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叫罵之中,并沒有一個人聽見。
那些老臣之中最為憤怒的當然是那位古大人。他從一開始就是罵阮青枝罵得最兇的那一個,此時聽見這個“煞命該死的丫頭片子”當眾貶低他高價購得的字,他當然更是怒不可遏。
只見他雙眼瞪圓,揪著胡須厲聲喝罵道:“臭丫頭,你才幾天不喝奶了,就敢大言不慚評判字畫?書畫一途,你父親阮相爺都不敢多言,你倒有膽子在這里大放厥詞!”
阮青枝仍舊平靜仿佛置身事外,阮碧筠卻又怯怯地開了口:“古大人息怒,我姐姐不是有意的!其實姐姐也并非完全不懂字畫,她自己的字畫也在聚墨齋賣出去過呢!”
“哈!”古大人和好些官員都同時大笑起來。
聚墨齋賣過她的畫?難怪如此張狂!
不過,這蠢丫頭不會單憑這個就自以為可以窺得書畫一途的門戶了吧?
簡直可笑!
聚墨齋是上京最大的書畫店鋪,里面有動輒上千兩的名家名作,當然也有一兩銀子好幾張的廢紙給普通人家買來糊墻,她的畫是哪一種?
古大人忍著笑,向阮青枝拱了拱手:“原來阮大姑娘也是書畫名家,那真是失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