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瞬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與方才一樣,連廊下的燈光也照不進來。
空氣仿佛墨汁凝滯。
當啷一聲響,夜寒丟下了手中的劍,撲向阮青枝。
身后卻響起了司霖的笑聲,雖然有氣無力,卻顯得十分愉快:“驪珠啊驪珠,你沒有想到吧?你愿意燃燒魂魄來救他,他卻只想要你魂飛魄散……”
“你說什么?”夜寒霎時僵住。
司霖笑得愈發歡暢:“怎么你不知道嗎?驪珠是上仙,只要靈臺尚在,魂魄即便燃盡也仍有機會重聚。但你那一劍刺下去,她就沒有機會了。”
夜寒摸到阮青枝的手,冰涼堅硬。他的心也跟著霎時冷了下去。
司霖的笑聲猶自未絕,漸漸向阮青枝靠近,攪動了凝滯的空氣,如煙霧氤氳。
“驪珠,”他笑語溫柔,“你看,你又做傻事了吧?你替我擋一次天雷,至多不過受點傷休養千余年而已,養好傷依然是千尊萬貴的上仙;如今你任性選擇了一個分文不值的凡人,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可后悔了?”
驪珠是否后悔已無人知道,但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凡人必定是后悔了。
司霖這般想著,心中十分愉悅。雖然死了驪珠無人替他擋天雷很讓人惱火,但他仍覺得這個結果還算不錯,像是出了一口惡氣似的。
如此這般興奮了好一陣子之后,司霖忽然意識到這殿中實在太安靜了些。
那個凡人怎么沒哭?是被嚇懵了,還是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死了?
他直起腰來,抬手向前揮了揮衣袖,打算拂開這滿殿的黑暗,好好欣賞那個凡人哀慟絕望的樣子。
不料衣袖拂過之后,眼前濃黑依舊,絲毫沒有要亮起來的跡象。
司霖登時寒毛倒豎。
這事不對!
他的腦海中才閃過這個念頭,忽覺身后一道寒芒襲來,緊接著劇痛便在他的后心炸開,瞬間占據了他全部的感官。
他,被刺傷了!
誰傷了他?那個凡人嗎?用他那把可笑的破銅爛鐵?
司霖覺得這簡直是個笑話。可背后的傷卻是實實在在的,疼得他幾乎連尋天劍都無力召喚出來。
但震驚和脫力畢竟都是暫時的。司霖很快打起精神,用了全力往身后狠狠一揮衣袖,精致的琉璃屏風霎時化作齏粉。
若有人在身后,此時自然也該死得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問題是,沒有人。
對司霖而言,此刻正在發生的事簡直就像一場噩夢。他實在想不通,那個凡人本來就已經快死了,如今還能躲得過他全力的一擊不成?
他還偏就不信了。
司霖回身站定,再次揮動袍袖。這一次卻是對準了床前——阮青枝先前倒下的地方。
這一擊亦絕非倉促,而是用了他目前所能積聚起來的全部力量,誓要把這間讓他覺得惱火的寢殿整個兒化作灰煙。
那一生一死的兩個凡人,自然也勢必要跟著灰飛煙滅的。
袍袖揮出的那一瞬,司霖屏住了呼吸,預備等著聽那聲悅耳的慘叫。
卻又一次失望了。
這一次非但沒有傷到人,就連離他僅兩步之遙的床帳亦安然無恙。
司霖大驚:他的術法失效了!
這怎么可能?!
“是誰?”司霖仰頭嘶吼,“本君教訓自己的女人,是誰在多管閑事?你也跟這個賤婦有奸情嗎?”
窗前光影微動,一片濃黑的寢殿霎時亮了起來。
司霖下意識地抬袖掩面,之后便聽到窗邊響起一聲冷笑:“驪珠的眼光果然差得很,千挑萬選看上的男人,居然是你這么個傖夫。”
這聲音?!
司霖臉色大變,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靈音上神!您……您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