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前的長安陰雨不斷,天色永遠灰蒙蒙的。
長安北城延平門外的道路泥濘不堪,薄薄的晨霧里,飛馳而來一輛馬車,馬車的車夫甩著鞭子,任由細細的雨水滴在粗糙的臉上,卻顧不上抬手擦一擦。
搖晃顛簸的車廂里,坐著一名面容肅穆,身著便裝的男子,男子不住地掀開車簾,看著長安巍峨高聳的城墻近在眼前,神情沉默中隱隱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焦慮。
此人姓崔,名皓,清河之人,五姓七宗之一,現任定襄刺史。
魏徵雷霆出擊一連問斬了定襄境內二十多位官、將,此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如今魏徵又于京師遇刺,作為定襄刺史的崔皓自然逃不了干系,沒等朝廷的傳召圣旨到達,崔皓就已經啟程前來長安。
他不能不來,早在魏徵被刺殺前,崔皓便已接到發配嶺南的二十余官、將家眷集體潛逃的消息。
當時他便慌了,知道事情要鬧大,于是馬不停蹄的趕往京師,在魏徵遇到刺殺的第五天,他乘坐的馬車便已趕到了長安。
不是崔皓多么忠君愛國,而是當初鬧的動靜太大,就算他想作壁上觀也沒了機會,若是真讓那些家眷們落到朝廷手中,天知道還要牽連出多少人和事。
經此一事,天下誰人不知定襄境內貪污,崔皓這個定襄刺史又能干凈到哪兒去?原以為只不過是些老弱婦孺而已,跑便跑了,多派些人總能抓得回來。
可誰知他正打算派人解決這些心腹之患時,那些官、將家屬們不知從何途徑得了勢力,竟敢潛入京師行刺,更是膽大包天的宮門示威……
遙望長安高聳威嚴的古樸城墻,崔皓心中卻如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
但愿那幫刺客沒在京師鬧出大的動靜,否則他崔皓就身陷死局不可救了。
馬車行駛飛快,須臾間便入了城門。
進城后崔皓便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尚書省左丞魏徵東市遇刺,天子震怒,已下令兵部協同北衙六軍徹查此事。
“徹查”的意思是,既要讓事情有個結果,也必須查清前因,前因后果一樣都不能少。
結果如何不關崔皓的事,他怕的是前因,因為他崔皓就是這個“前因”,他經不得查。定襄城一百二十七個官員更經不起查。
之后,當崔皓送往長安崔氏的拜帖和禮單被人從門縫里扔出來時,忐忑不安的崔皓終于陷入了絕望。
連崔氏宗族都不愿幫他,這大唐朝中還有誰會援手……崔皓知道,自己完了。
…………
…………
李葉漸漸發覺大唐的官員都很懂說話的藝術,而且越老越藝術。
笑瞇瞇地夸著干殺人放火之事的人是人才,這種人比真正的殺人放火的人更缺德。
反正李葉聽在耳朵里總覺得魏老頭兒在笑瞇瞇的罵人,更難受的是,李葉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應該是紅臉瞪眼好還是拱手表示一下謙虛才好,于是只好裝作什么都沒聽到。
李葉不是沒有自省過,他對自己下過定義,不能算好人,但壞得也不純粹。
他這種人往往兩頭不討好,好人陣營不收,壞人陣營也排斥,不尷不尬就這么過了兩輩子,幸運的是兩輩子居然混得都不算壞,也不知靠的是運氣還是實力,更不知將來的下場是富貴榮華還是自絕于人民。
羽林衛將魏府圍得水泄不通,可謂刀出鞘,弓上弦,小小的府邸戒備森嚴的程度堪比皇宮大內,靜謐無聲中散發出森森殺氣。
大家都在等,等那些刺客再次動手。
而且大家也都相信那些刺客絕對會動手,有些仇恨是不可能消彌的,只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強烈刻骨。
當魏徵決意要處死那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