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臘月二十六,小雪下了一整夜。
唐家灣,一個位于半山腰上不足百戶的小村子。
村西頭一戶破敗的農家院,矮墻外層的泥土已經脫落,銹跡斑斑的鐵柵欄門歪歪斜斜倒在墻內側,三間土坯房顫巍巍的立在院子里,盡管窗戶里面糊了一層又一層的廢舊報紙,依舊阻擋不住寒風從縫隙里流入。
凌晨三點多,打堂屋里鉆出一個黑影,懷里揣著一瓶白酒,來到家里的雞圈前。
四下查看無人,黑影從兜里掏出一把玉米粒放進雞食盆里,拿出懷里的白酒倒了些,嘴里嘀咕著:“酒是糧食米青,越喝越年輕。”
而后打開雞籠,將雞食盆放了進去,手中的雞食盆剛放進去,手就被啄了一下。
關上雞籠子,黑影又走進了堂屋,從堂屋的櫥柜里掏出三個凍的當硬玉米面餑餑,揣進一兜里。
這還不作罷,在堂屋里摸索,碰倒一根棍子,發出一聲脆響。
東屋老漢:“誰啊?”
“我,浩子,我撒泡尿。”
“一天天凈事事的,懶驢上磨屎尿多。”屋里老漢罵罵咧咧一嘴。
黑影唐浩做賊心虛似的呼出一口氣,撿起地上的棍子,趁著月光勾下掛在房梁上的籃子。
在北方農村,入了冬天就是天然的冰箱,呲泡尿都能凍成冰溜子,農村家家戶戶都習慣把肉一類的吃食吊掛在堂屋的房梁上,既防鼠又防貓。
可防不了人。
唐浩輕手輕腳的放下籃子,打開籃里裹著吃食的布,里頭放了一塊拳頭大小的豬肉,還有幾條魚。
唐浩撿著大的挑,拿了兩條一斤多的白鰱外帶一條三四斤的草魚,悄沒聲的將籃子掛上去,抱著三條魚走出門查看雞的情況。
雞窩里的雞吃了摻著白酒的玉米粒,已經昏睡過去,唐浩把頭伸進雞窩里,幾只雞挨個摸了一通,拽出兩只紅冠公雞,趁著月光品相,最后滿意的塞進了早就準備的布袋子里,走時還不忘捎走了剛下的兩顆溫熱的雞蛋。
趁著家人沒醒,唐浩扛著兩個布袋子,跳墻出了家門。
沿著村里的小路,徑直朝村外走去。
轉眼,天蒙蒙亮,農村婆娘,作為家里唯一的媳婦,唐浩的嫂子早起生活做飯,瞅著院子里雪地上的腳印不對勁,兩條腳印,一條朝著雞窩,一條朝著院門口,有去無悔,灶臺上還擺著一個酒瓶子。
嫂子納悶,走到雞籠前,籠子的門都沒關,里面散發著濃濃的酒味,幾只老母雞跟死了一樣躺在雞籠里。
“哎呦,哪個挨天殺的,大過年的手腳不干凈呦。”這個年代標志性的農村女性,無論事大事小,先嚎再說。
甭說自己的男人和公婆了,附近幾家聽到這動靜都跑來看熱鬧了。
村民們隔著低矮的院墻朝里張望,此時唐浩的大哥與父母都已經來到了院子里。
“我這剛起來,尋思著出門抱柴火,我就瞅見了這一串腳印,我趕緊看雞窩,少了兩只大公雞,這是哪個挨天殺的狗東西干的呦,這年兒還讓不讓我們過呦。”嫂子干嚎。
院墻外頭,看熱鬧的村民衣裳還沒穿利索,雙手互相插在袖子里,七嘴八舌議論。
“這還用問嘛,肯定你們家小的干的,你瞅瞅那腳印,有出來的,沒進去的,哪個賊人能飛檐走壁。”
“你看看你家小子人上哪去了,準是他,沒跑了。”
“你再找找,除了兩只雞還丟啥了,這小子打小心思都沒正道過。”
院外說著無心,院內聽著有意,唐浩嫂子邁著小碎步跑進西屋,翻箱倒柜摸出一個紅布包,紅布包里的錢還在,又來到堂屋,拿下掛在房梁上準備過年和拿回娘家的幾條魚。
又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