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見她在蓬萊殿中癡癡等著自己的枕邊人。但那都成了過眼云煙,她的丈夫和兒子都步入了陰間,經(jīng)過數(shù)個春秋,與他們漸行漸遠。她只能在太醫(yī)的照料下拖著日益老去的病體繼續(xù)活著。
她愿用手撫去她臉上的歲月傷痕,但愿能恢復以往的風韻。看到那個年輕貌美,主宰后宮的倩影。雖然神祗沒有賦予她那種能力,但美人永不褪色。他日史書工筆,定會為外祖母留下盈盈芳跡。
“不知怎的,倒看到了她外祖父的樣子。”太皇太后突然笑道。“兒孫中也就皇帝能看到他祖父的樣子,依我看,這孩子福澤深厚著呢。”過去,她的外祖母從未提及,人人都道她很像母親。
“母后言重了。”公主道。
馮莞立即回道:“太皇太后所言,菀昭承受不起。”她看見太后眼中沒有渾濁,而是清朗,她不敢與那雙眼睛對視。昔年張婕妤和李德妃容貌為后宮之冠,威勢也更甚于還是皇后的太皇太后。但論及智謀,太皇太后卻遠在她們之上。或許因此,太皇太后才能數(shù)十年來寵命優(yōu)渥。她身后有著數(shù)不清的刀光劍影和陰謀詭計,在她的眼中總存有一絲難以捕捉的陰冷,就像失去光澤的刀鋒,但依然保持著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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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那把刀的刀刃沒有面向她。外祖母是慈愛的,她一直堅信。因為過去,柔和的外祖母一直是她少時的依靠。
太皇太后喝過藥,用帕子擦了嘴角。問道:“今年多大了?”
“十五。”
太皇太后笑道:“正是最好的時候。”她對公主說:“這孩子哀家越看越喜歡,不如就留在宮中小住幾日,也好陪陪哀家。”
馮莞回想年少時陪伴外祖母的時光,四年未見,頓感悲傷。她此番已下定決心安身長安,以報外祖母恩德。
公主嗔道:“母后有了外孫女,就把女兒丟在一邊。”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讓你們母女同住。”喚來容娘,“把青禧殿收拾出來。”
馮莞和公主辭別太皇太后,就到太液池去,可沒想到半路上,劉賢妃就請公主去她的靈韻殿了。她只好帶著侍女去賞景了。
池邊垂柳被描上鵝黃,染上了紫微宮亭臺樓閣的輝煌。楊柳環(huán)合,似是宮女眉上的青黛。太液池浩浩湯湯,湖面波光萬頃,春水瀲滟,水天相連化為一體。又因臨近日暮,霞光映在水里,似乎是在池水里鋪上一匹錦緞。遠處隱約可見島嶼,其中樓閣都披上仙霧,似乎登島即登仙,令人神往。池畔上少了岸芷汀蘭,卻在湖風中尋得了馥郁芬芳。許是剛下過雨的緣故,太液之景似乎被抹上了幾筆,但卻蒙上了深深愁影。原以為這只是感慨物是人非,深究其里,變的正是心境。她不愿去探究猜不透的內(nèi)心,為自己再添新創(chuàng)。
她總是喜歡欣賞面前奇異的波光,它更勝于皓月之明,無論朦朧澄澈,哪怕是幽寂夜雨,總有風采。她曾沉醉這里,即使是在洛陽的故鄉(xiāng),她也會把女兒情懷托付給太液。但是,用不了半個時辰,她就會從夢中醒來。因為她已經(jīng)失去了太液,過去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
“白日麗飛甍,參差皆可見。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馮莞輕輕念道。她兒時在宮中長念此詩解思鄉(xiāng)之情,離宮后卻是對此念念不忘。
身后卻傳來有人說:“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可惜宮中沉寂,遠不如謝宣城筆下之景令人流連難舍。”馮莞聽這聲音熟悉,便轉(zhuǎn)過身。一個青年男子站在她身后,雍容通雅,莊靜清俊。雨華灣那兒有很多礁石,浪也很大,洶涌的海蘊藏著獨特的魅力,但風景卻鮮少有人欣賞。這里離市區(qū)很遠,又沒人宣傳,沒人開發(fā),以至于平時連漁民都很少來。
何舒邦很喜歡這里,反而很討厭風平浪靜的黃金海岸。他對海浪情有獨鐘,總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