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好意。
他躺回藤椅上,吃著甜杏仁。
“楊素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的。”
“他聰明不聰明,我不管。但我知道,你現在還沒看清自己的路。”
“我的路?”裴緒只笑道:“我只有一條路可走。這條路不進則退。”
“傻子,你真是個傻子。”
裴紀見他是個蠢物,指笑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始終以父親為目標,企圖超越他,做人上人。”
裴緒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不論受多少恥辱,受多少明褒暗貶,他都不會停下自己往上爬的腳步。
“你是個亡命之徒啊,活得像一場豪賭。賭得不只是錢,而是你的身家性命。若是成了還好,若是輸了,夢斷成空,皆是枉然。不論輸贏,最后呢,你的命還是由別人掌握。”
裴紀突然冒出了這樣一番話。似乎是勸他,又像是一句讖語。
“我不信命,即使這么多年來我受制于無數人,那我也一樣不信我的命始終如此。我信的是我能奮力一搏,就一定要去搏。”
裴紀心里五味雜陳,只嘆息了一下。他不能說他年輕氣盛,怕消滅了年輕人的沖勁。曾幾何時,他也是身懷凌云志,心比天高的青年,而經歷諸多挫折磨難后,他的心就像被盤過的玉,生了圓潤的包漿。被歲月磨去了棱角,再不復豪情了。如今他在他弟弟身上,重新找回了那已塵封的闖勁了。而他殊不知該勸他收心還是該鼓勵他保有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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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到你就像看到十年前的我一樣,都是天真的傻瓜。”他還揶揄道:“也許我們不是徹底的傻子,但一味知道往前沖,就可稱為傻了。”
裴緒跟著他笑了,“我們還年輕呢,兄長今年才三十四,正是春秋鼎盛。趁著年輕就該爭,只有爭了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裴紀看著他堅毅的雙眼,乍生欣喜。“是我老了,越大越僵化了。不過活著呢,名利是一部分,這人呢,活著活著就會發現最是平淡的東西最好。”
“我知道兄長的意思。奉養父母,敬重兄長,琴瑟和鳴,共聚天倫之樂。這是我們一直追求的。”
“也許有些東西,你得自己細品品。我沒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裴紀微微一笑,既擔憂也贊同。
“爹要不了不久就致仕了,以后能撐起這門楣的人就只有你了。”他這話里有對家族前途的迷惘,更是嘆自己重病纏身,人生失意。
“元衡,我們是兄弟。”裴緒從未叫過他的表字,而這次他卻順口說了。“裴家的未來不單單在我一人身上,該由我們。”
“我們,對,我們。”裴紀開懷大笑,“今兒換成你教我了,但很受用啊。”
裴緒淡淡道:“這些話我們都知道,是我的一片野心罷了。”
他卻笑得合不攏嘴,“肺腑之言,說到心坎里了。”倒在藤椅上,明明突然慘白了臉色,但仍保持著笑意。
“哥,您的頭又疼了?”
裴紀捂著臉,捂著自己的痛苦神色。“老毛病了,下回教蕭韶給我扎幾針吧。”
約六年前,裴紀在任上偶感風寒,不想越演越烈,后來竟成了風疾。常有頭暈目眩,甚至痛不可忍,有時還會突然昏厥,不省人事。蕭韶精通天文地理歷法,除此以外還精通醫術,對疑難雜癥均有研究。裴義直和蕭韶稱得上忘年交,正因如此,才把他請來給裴紀治病。請蕭韶針刺后,病情有所好轉,但仍不能根治。
“我給您拿藥。”裴緒翻找著藥箱。
“書架子底下有個小箱,第二層就是。”裴紀拖著病體到躺上躺著。
箱里丸藥一堆,都是外面一張方包著藥。裴緒飛速找到藥丸,“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