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榮的話說得極輕,生怕讓旁邊的靖娘注意到。“能不能保住性命,我怕是沒有把握。這病拖得太久了,已經深入肺腑,最多只有三年吧。”
菀昭心里沉甸甸的,“當真?”
“我的醫術你還不相信嗎?”
她啞口無言。
徐敏榮說:“你放心,我盡力而為就是了。”
“別告訴她真相。”
他只笑笑,“那是自然,便是她知道了,也改變不了。而且,那位王太醫,醫術不錯,可惜我們一樣無力回天。”
菀昭點點頭,然后默默熬過了他枯燥無味的課。
見自己厭惡的人的母親即將離世,本該是大快人心的事,結果她反而是郁結在心,惴惴不安。只覺得人生來渺小,不知道哪時就灰飛煙滅了。
菀昭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淑景院。
湘蘭地盯著她,“姑娘是碰到了什么?魂兒都飛了。”
她一激靈,“沒、沒事。啊,我想到萬年縣衙去。”
“突然去縣衙?姑娘是要干什么?”
菀昭改口道:“教人把張平國帶來。”
湘蘭對此毫不知情,只問:“張平國是誰?”
“他被關在了縣衙里面,派個可靠的人,把他帶到這。”
羅姨娘意外小產,這事在無形中掀起了偌大的波瀾。
若能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菀昭便有立足之地了。
“那我教杜二媳婦到縣衙走一趟?”
“也只好如此了。”她忽悠倒在榻上。
湘蘭登時嚇得臉發白,“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菀昭卻笑道:“沒事,沒事。我只想一個人舒舒服服地躺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湘蘭心存疑慮,但還是聽了她的話,點點頭。
菀昭只盯著帳幔,是拿紗羅造的,青藍的,好像夜幕的月光。
泰乾七年,剛過了年,正是春寒的時候。不過卻是她最快活的時候。
因為她有孕了。
先頭被蕭韞嫻的奪了風頭,把她那好勝的心磨得一干二凈。真如當初祖母告誡的那樣,人心是不可揣度的,是世界上最猜不透的東西。菀昭把心放寬了,活得倒比往常舒坦了。雖偶然有些流言蜚語進到她的耳朵,但料他們也不敢興風作浪,所以一應漠視。
她有了孩子后,所有的人都恭順了許多。若說蕭韞嫻是子憑母貴,那她便是母憑子貴。不過她是太子妃,是正室,妾室的孩子再尊貴也只是庶子。可如今回想起來,這真是玩笑話。
菀昭的尊榮和地位,都來自她的丈夫,因為她的丈夫是太子,是皇帝,所以她才是太子妃,后來又成了皇后。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最尊貴的人給予她的。而她又妄想能長久占據那個位置。真是可笑啊。
有孕之后她就不大走動了,整日懶在榻上。
其實這和她體質羸弱分不開。菀昭自打生下來就多病多災,不論外祖父為她尋多少仙藥,那骨子里帶的病,始終是去不掉的。直到后來有個瞎子,來了怡園,開出個一劑毒藥,她的身子才漸好。
畫黛溫柔地說:“太子妃,快喝藥吧。”
“我不想,那藥苦且難喝。”菀昭推開藥碗。
她細心勸道:“您昨晚就胎動不安,整夜都沒睡好。吃了這藥,能好受些。”
“這月份大了,愈發感到難受了。罷了,給我吧。”
二月,外面春光鬧,可惜不能隨意外出欣賞。就是出去了,也有許多人尾隨身后,好不舒服。她很討厭別人盯著她,偏偏這宮里有著無數的眼睛盯著她。菀昭是孤單的,和這皇宮是格格不入。無論她怎么努力,都無法融入這里。
“你到外邊折幾支桃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