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二十七年初夏,大通河竣工,全長1700公里。
說好了,三年后回來娶我,而三年已經過去一半,陳松還是沒有回來。
他寫了信,說這個據估算,這個夏季雨水會很充沛,大通河到底如何就等這個夏天雨季過去再說。
等到秋天,他就回來。
這一年的夏天,又是雷雨閃電,無數的雨點打得山上的果樹七零八落,田里的莊稼也被雨水洗禮了一遍又一遍。
六月中旬,天氣熱而煩躁,雨后剛剛初晴。
知了的鳴叫在院子里,院子外的樹上,一聲又一聲。
程子期過來的時候,花小朵正在做一個長長的夢。
恍惚中她回到童年,聽院里的阿姨說,她是被人遺棄在福利院門口的。
因為她不乖,小時候總愛哭夜,被人家抱回去三次,養十天半個月就被送了回來,最多的一個家庭養了她兩個半月。
抱養她的人家都說,沒有哭夜像她那么厲害的孩子,白天睡覺,抱養她的人家掐她,怎么掐她都不醒。一到晚上就拼命的哭,抱著也哭,放著也哭,喝完奶也哭。
再大一點,院里的阿姨說,下次有叔叔阿姨來領養,你就乖一點,嘴巴甜一點。
可她小時候不是很好看,又瘦又黑還不愛說話,嘴也不甜。別人和她說半天話,她才能嗯一聲。
她會跟著阿姨后面干活,會幫剛來的弟弟妹妹換尿布,會去整理別的孩子丟下來的垃圾。阿姨都說她好,為什么運氣不好,總沒有人家想領養她。
而她,一直渴望能被人領養。
鏡頭一轉,又回到她在山區小學教書,窗戶外總有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過來看她。
那時候的她并不算多美麗,戴眼鏡扎馬尾,說起普通話來字正腔圓,是個頂頂清秀的大姑娘。
班里的學生說,程老師,傻子又來看你了。
班里學生還說,程老師,傻子可好了,如果他不傻,他一定能配上你。
辦公室的老師說,那個傻子啊,他原本不是個傻子,讀書的時候很聰明。后來發熱,鄉下愚昧,覺得扛扛就過去了,誰知道好好一個孩子腦子燒壞了。
臨近夏天,雨特別大。
還有一個星期就期末考試,那些孩子來上課的時候,常常整個身子都濕透了,可他們的書包保護的很好,最多濕一點表皮。
校長說,今天雨太大,大家提前一節課放學。
一個小學,連校長只有五個老師,五個老師送三條路,她和同事大張一條道。
大張在前面帶路,她在后面打著傘抓著一個一年級孩子的手,一步一滑。過澗彎的時候,傻子來了,他拄著一根棍子站在對面。
大張老師在前面喊“小程老師,你注意點。”
前面一個孩子腳底一滑,她驚得魂飛魄散,伸手去拖。力氣用的太大,那個孩子被她硬拽了上來,而她用力過猛整個人直直地滑下澗彎。
她慶幸自己摔倒的那一刻還記得放手,那個被她拖上來的男孩子就那么倒在泥地里,驚恐地扭頭看向滑落的她。
對不起,孩子,嚇著你們了。
風大雨大,淹沒了大張老師的聲音。
她只記得,瘋子的那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然后兩個人一起墜落下去。
那個瘋子,她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陪著她一起墜落在渾濁的澗彎水中。
花小朵覺得自己這個夢很長,她很想醒過來,可是總是醒不過來。
她無助地在水里掙扎,抓著她的那只手好像一直沒有松開過……
花小朵醒來的時候,一頭的汗水。
她大口喘息著,看向窗外,她好像聽見誰在叫她的名字?
“小朵,小朵,你快起來,程大公子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