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的大同府判官陳翰,這幾日一直跟著甘奇,大早上就送來的早餐的吃食。
陳翰也是倒霉,前不久開開心心從汴梁出發來大同上任,哪里想到,一到大同,連官威都還沒有來得及擺一下,甘奇就來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要打仗了,遼國十幾萬大軍正在集結。
陳翰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心中一慌,差點脫口就要辭官回家了。連跟著陳翰一起來的家丁下人們,也幾番勸陳翰趕緊走,這地方不是人待的,以免官沒當了,命給丟了。
陳翰差點就真的收拾東西跑了,不過最后,他還是忍了又忍,在一種極度的不安中留了下來。
富貴險中求,這個道理陳翰明白,可真去做這種事情,他連上茅房尿尿都會多抖幾下,他是真怕,怕得惶恐不安,睡覺都會夢到被窮兇極惡的遼兵追殺,然后被自己的大喊大叫嚇醒。
但他也是真的留下來了。
陳翰走進府衙的后堂,一夜不眠的甘奇就在里面,后堂的墻上還掛著好幾幅輿圖,甘奇盯著輿圖看得目不轉睛。
陳翰把手中的小米粥與腌菜燒餅放在桌上,然后恭敬一禮,說道“甘相公,先吃飯吧。”
甘奇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你來了,我正有事要你去做。”
“甘相公請吩咐。”話語說著,陳翰卻心中一緊。
“稍后你帶一隊人馬出城去,把大同城附近所有人都遷入城內,最重要的事就是讓百姓把小麥全部收割了,不論是否熟透,皆不能留。”甘奇吩咐著,季節轉暖,也快到了冬小麥收割的季節,這個時候這些東西一定不能留在城外,否則反倒成了敵人的口糧了。
陳翰聞言,說道“相公,就怕百姓不愿啊?若是再等二三十天便是豐收,此時全部收割了,損失慘重。”
“所有才要你帶一隊人馬出城去做這件事,不僅麥子要收,人也要入城,待得仗打完了,損失自會由官府承擔。”甘奇如此說道,這是個苦差,逼著百姓做不愿意的事情,肯定不好做。
但是陳翰身為大同府判官,這種差事給他做正好。
不是甘奇為難陳翰,而是甘奇抬舉陳翰,一個人有用無用,堪用與否,就在這一遭了,如果這事情做不好,陳翰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出現在甘奇的人事安排里。
陳翰有些心慌,主要不是因為差事,而是出城。他知道遼國十幾萬大軍就在北方不遠,這個時候出城,若是正好碰到遼軍南下,小命危矣。
陳翰手有些抖,一個汴梁城的官二代,忽然干起了賣命的活,也不怪他如此。
陳翰看了看甘奇,甘奇一臉嚴肅,絲毫不像他在汴梁城認識的甘奇。汴梁城里的甘奇,臉上時刻掛著笑意,說話之間和藹可親,開開玩笑,談笑風生,喝多了也做一些教人捧腹的事情,心情好了提筆作詩詞什么的,皆是爽朗的大笑。
而今這大同城里的甘奇,面色永遠嚴肅,眉頭一直皺著,說話之間沒有一句調笑之語。
陳翰一咬牙,拱手“得令,下官這就去辦!”
甘奇一揮手“速去辦妥,越快越好。”
陳翰點著頭,出門而去,去狄詠那里請軍令調動人馬。不論如何,這差事得做好,大同城之外,不可見到一粒糧食,附近居民,皆要遷入城內,是打是罵是嚇,也要把事情快速做好。
甘奇看著陳翰出門的背影,點了點頭,他看出了陳翰的不安,但是陳翰還是帶人出城了,這讓甘奇很滿意,有一種我沒有看錯人的感覺。這大概也是一種考驗,人的膽子就是這么練出來。
哪怕再見不得血的人,每天看殺人,也會見怪不怪。
這大同城,將是尸山血海,也將是陳翰改變人生的地方。
輿圖面前的甘奇,一手拿著燒餅,一手端著米粥,終于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