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功抵罪了。
耶律洪基威嚴不凡,不怒自威,大敗乃蠻,以最強勢的手段聚集了幾乎草原上所有的青壯,這位皇帝如今越發鐵血威武,苦難當真磨礪人心,耶律洪基熟讀青史,在內心之中自比臥薪嘗膽的勾踐,不論經受多大的困難,也誓要奪回燕云。
沒有了燕云的遼國,如同失去了一切一般,賭上所有也要把燕云再奪回來。若是真的讓所有的契丹貴族可以選擇,他們寧愿丟失草原也不愿丟失燕云。沒有了燕云,他們似乎看到宋人都覺得矮人三分,上下多少代人修來的中華彬彬文物,死了多少先輩好不容易與宋成了兄弟之國,陡然間又成了北方蠻夷。
遼人之心,好像就是在說我好不容易跟你們一樣學會了填詞作詩,你讓我再回去茹毛飲血?絕對不可接受,這是我的自尊心。
這就是文明的力量。
耶律洪基鐵著臉,看著座下左右之人,只有一句話“明日,攻城,哪怕各部死傷殆盡,也不可以后退,你們傳下話去,哪一部敢后退半步,朕回頭入了草原,滿族老幼婦孺,一個不留,皆夷之!”
耶律乙辛雙眸如鷹“陛下放心,此番話語早已傳過,諸部皆已保證,必然死戰。”
“退了吧,朕明日于高臺親自觀戰。”耶律洪基擺著手,看著眾多官員慢慢退去,待得人一走完,他忽然顯出了一些疲累萎靡,氣勢已減,斜著往榻中靠了下去。
太子耶律浚在旁“父皇,此番定要一雪前恥,打到汴梁去,把宋人的皇帝抓起來,千刀萬剮方才解恨。”
耶律洪基斜著看了看自己這個兒子,不知為何,怎么也看不順眼了,沒好氣說道“異想天開。”
“父皇,如何就異想天開了?只要入了燕云,幾十萬大軍趁勢南下,宋狗必然不擋。只要入了宋土,要多少糧餉就有多少糧餉。”耶律浚帶著激動,說得手舞足蹈。
耶律洪基搖搖頭,若是萬事都能如小孩子那般隨意去想,倒是簡單了。宋軍如今的威勢,勝之都難,這大同城不知要填上去多少人命,填完這里,還要去填燕京,甘奇之輩,其實那等進退失據之人?甘奇豈還能小覷?小覷的代價就是幾年前的前車之鑒。
用人命填完大同與燕京兩座大城,如何再攻雁門關?如何再破雄州?大宋在西邊還有勁旅,開吐蕃敗黨項,以如今遼國之力,想要滅宋?豈不是異想天開?若是真能打下燕云,當立馬穩固防線,防止反復,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勵精圖治,積攢實力。
宋與遼,從幾十年前,早已就是賭桌上的兩個賭徒,勝負來去,都在心虛,這么多年下來,不論勝負如何,誰又真的能奈何誰呢?宋人的故事里,都是那等將士用命陣前亡的悲哀。難道遼人的故事里就不是這些了嗎?連三軍大帥都前線陣亡了,其中悲哀與宋又有何異?
唯一的區別就是后世再也沒有了遼,沒有了傳揚這些故事的遼人。而宋人的故事卻傳了千年,以致于千年后的人只記得什么楊家將的悲哀。真要說悲哀,遼國大帥陣前被宋人射殺,比楊家將那故事更悲哀了無數。
耶律浚見得耶律洪基搖頭嘆息,知曉他父皇是看不上他,便是又道“父皇,這口惡氣,豈能不出?定要打下開封,把宋人的皇帝抓起來。”
“唉……你這般,教朕如何放心把這江山交給你?”耶律洪基只感覺疲憊不堪,人前那等鐵面,卻也只能在人前。
耶律浚聽得此語,心中大驚,面已失色,這話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難道說父皇又易儲君之心?耶律浚連忙一拜,問道“父皇,兒臣實不知哪里說錯了話語。”
“罷了,時間還長,你還年輕,總有長進之日。你也下去吧……”耶律洪基躺在榻上,有氣無力擺著手。
耶律浚面色陰晴不定,行禮退出。
第二天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