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改名,真當你臉大么?
過往的戶籍卷宗得翻找,上簽核。
塬南邑居民已近愈百萬,戶籍原本連帶騰本,各式卷宗千萬冊,若是任百姓隨意更改姓名,書吏得活活累死。
實在要改的,必須得繳納大筆貲財,還得府衙戶曹先核準。
阿蘇謝在歸化入籍時忘了更改姓氏,現今再后悔也無濟于事。
實際上,他更為自家長子遺憾,蘇冀自幼聰慧,若是早些歸化入漢,進入官學就讀,將來無疑會有更好的出路。
然現今蘇冀已虛年十六,超過了官辦預學的就讀年歲,學識底子又薄,且無預學的課業成績和夫子鑒語,無法入塬南書院就讀。
長安學區內,除卻黃埔軍學和政經官學,尚有長秋醫學、師范學館、匠工理學和營工商學等諸多學府。
營工商學面向最寬,就讀要求也最低,然因其為私辦學府,雖受太常府文教司轄制和監管,派下學監,然公府是不發放教育貼補的,任其自負盈虧,故該學府的束脩學貲頗為昂貴。
入學者,不是豪商富賈的子弟,便是各大商團派去進修深造的掌事們。
阿蘇謝為購置宅邸已耗費不菲,沒辦法送長子入營工商學就讀,現今只能帶著他,繼續替蘭姿商團賣力,一來多掙些錢財,看甚么時候能攢足學貲,二來若蘇冀也入了總掌事的眼,指不定也能晉個掌事,得著進修深造的機會。
只不過,進修深造皆是時日不長,且要與商團簽訂更長的雇傭契約,若有可能,精明的阿蘇謝還是想靠自身努力,攢足錢財供長子正式就學。
值得一提的是,匠工理學本也是私辦學府,卻是得了公府教育補貼,使得束脩學貲極為低廉,庶民子弟凡完成預學課業,且在理工課目學有專精者,皆可申請入學。
然而,匠工理學的入學核鑒中,存在著一門重要的考評,即所謂的思想審查。
漢廷雖鼓勵商賈從事外貿通商,然對各類理工技藝和匠師進行嚴苛的出境管制,凡大農府明定的管制品項,包括書籍和匠作,皆不得出境。
尤商賈在境外擅自興建管制類工坊者,非但涉案之人梟首夷族,涉事國亦將遭漢廷重懲。
非但諸多藩屬國,便連安息和巽加兩大國,大漢與之簽訂邦約時亦是明定,若出現類似情形,須準予各駐外使館的漢軍在其境內抓捕孽賊。
阿蘇謝明白,匠工理學乃是培養各類工匠乃至匠師的學府,故公府極為看重,擇取的學子首重忠君愛國,對外族極端的排斥。
長子蘇冀雖是聰慧,然去歲剛遷來漢境,非但難以通過匠工理學的思想審查,且其長相異于尋常漢人,饒是僥幸入學,只怕也遭同窗排擠。
營工商學的風氣終歸更為開放,更為適合蘇冀。
可憐天下父母心,寧可傾盡家財,殫精竭慮,也要為自家孩子謀求最好的出路。
阿蘇謝扭頭看向自家兒子,見他又垂首捧書,饒是駝背顛簸,卻仍專心苦讀,不禁老懷大慰,鐫刻著風霜的臉上,露出笑意來。
漢廷雖對理工典籍進行出境管制,然對涉及漢學的經史子集卻不然。
皇帝陛下曾言化外蠻夷,不通教化,當以漢學興起文教,使其知我華夏禮儀之廣大,文蘊之淵博,方心向漢室。
皇帝陛下又言理工技藝,非漢人難以掌控,蠻夷得之,無異稚兒舞刀,稍有不慎,勢必傷人傷己,朕不忍睹之,故教蠻夷永世只可讀文史,不得習理工之術。
朝堂公卿皆深以為然,齊頌陛下圣明。
太常府更將此番圣諭編列入《漢帝語錄》,宗正府亦將之撰入劉氏宗冊,可為后世祖訓。
廷尉府和大農府則頒布相應的律法和政令,且垂為定制,供后人依循。
大漢臣民亦是贊頌天子仁德,人人敦守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