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道“某聽聞爾等商隊運糧出關,需得細細驗過數量,不容超出塞外邊軍所需,軍需交接亦有憑據,如何還有多余的糧草,你莫不是誆騙于我吧?!”
商人趕緊擺手否認,面露猶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莊奉見狀,佯裝大怒,抽刀出鞘,呵斥道“看你那鬼祟模樣,定是有意欺瞞,莫非嫌本將的軍刀不利乎?!”
商人見那刀光閃閃,面色數變,只得上前幾步,再次壓低了幾分聲音“此事甚大,小人一介行商可沒這通天的本事,只是我家主人家世顯赫,如今就在臨洮,結識了不少邊軍將士……”
莊奉聞言,心中大駭。
這商人只是權貴家里專門管理商隊的仆役,那個權貴早就買通了臨洮城的將軍們,如今更是派這商人來試探他的反應。若是他不同意,顯然還能從其他將軍的駐地通行。
陛下早就下達詔令,不許一粒糧流出塞外,邊關盤查甚為嚴密。若想要蒙混出關,不是買通一兩個守將就可以的,必須還要持有官府的符券。而且能讓所有知情人都守口如瓶,連莊奉這個平狄將軍都沒聽到任何消息,顯然背后之人權勢不小。
如今坐鎮臨洮的,正是當朝太尉,大將軍竇嬰,難道……?
作為四品常置將軍(和九品中正制的品級不一樣),莊奉多少知道些陛下的平羌計劃。
如今臨洮城里諸將的行為,說是里通外國都不為過,叛國是要夷族的大罪。莊奉的駐地已經是這個方向上離臨洮最遠的塞外軍營了,也就是說,從臨洮到此,一路上數個軍營的將領們幾乎完都被買通了,否則這商人斷不會來和自己商量。
莊奉明白,若是此時打草驚蛇,會掀起滔天大禍,強自壓下心中的驚駭和憤怒,收刀入鞘,將桌案上的袋子收入懷中,大笑道“既是如此,某便收下了。過后便會吩咐下去,你的商隊盡可大膽通行,事有不便,盡管來找我!”
商人高興不已,心中急迫的想要回去向主人報喜,連午膳都顧不得吃,便向莊奉辭行。回程中,更是招來商隊里的副手,吩咐幾句,便丟下緩緩行駛的商隊,帶著幾個貼身仆役朝臨洮速趕去。
是夜,莊奉在搖曳的燈光下,仔細斟酌良久,揮筆在絹帛上寫下了一道奏報。隨后慎重的取出一個密匣,將奏報輕輕的放了進去。合上密匣,在上面糊上膠泥,取過龜鈕將軍印,用力蓋了上去。
松開重若萬鈞的密匣,莊奉緊咬下唇,呆立了片刻,眼神愈發堅定起來,遂將一直守護在帳門外的貼身侍衛李松招了進來。
年僅十六歲的李松原是遺腹子,十七年前,在一次和匈奴人的戰斗中,其父用身體為莊奉擋住了身后射來的冷箭,不治身亡。
當時莊奉僅是個小小軍吏,無法報答救命大恩,便將李松當成親身兒子悉心撫養。李松也是爭氣,小小年紀便習得一身武藝,日夜想著上陣殺敵,有朝一日殺盡匈奴蠻子,血洗父仇。莊奉自是欣慰不已,待他成丁后,更是帶入營中,成為貼身侍衛。
莊奉憐惜的拍拍李松尚有些瘦弱的肩膀,幽幽道“松兒,怕死么?”
李松思索了片刻,朗聲道“怕!卻也不怕!”
見莊奉滿臉疑惑,李松接著說道“如是戰死于沙場之上,孩兒絕無半分畏懼;若死于安樂之鄉,孩兒怕死后無顏面對戰死沙場的阿父!”
“好!像個男人的樣子!”
莊奉拍著他的背,眼中滿是欣慰之色,沉聲道“如今為父有一件攸關社稷的大事,要交由你去辦。此事極為危險,甚至會死于非命,你敢嗎?”
李松面色一肅,挺直胸膛,直視莊奉的雙眼,認真道“既是死國之舉,何來敢與不敢?不過區區性命,屬下何以惜之?!”
莊奉點點頭,將密匣交給李松,待他鄭重的藏